丝竹声停了，舞女们吓得花容失色，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所有官员脸上的笑容，都僵在了那里，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主位上那个突然发飙的年轻人。
只见贾玦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刀，扫视全场。
他用一种压抑着滔天怒火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厉声喝道：
“外面的灾民，连混着沙子的米糠都吃不上！你们，却在这里心安理得地吃着贡米！！”
“你们——吃得下吗？！”
最后五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如雷震，整个大厅的房梁似乎都在嗡嗡作响。
王林等人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从座位上跌倒在地。
“大……大人……息怒啊！”
“钦差大人饶命！我们……”
他们惊慌失措地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的舌头像是打了结，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贾玦根本不理会他们这群废物。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利剑，死死地钉在了那个刚刚还在哭诉自己家米缸都空了的开封府知府李逵身上。
李逵被他看得浑身发抖，裤裆里一股热流涌出，竟是直接吓尿了。
“张岳！”贾玦冷喝道。
“属下在！”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大厅中央。
张岳手持绣春刀，单膝跪地，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贾玦抬手，一指那已经瘫软如泥的李逵，嘴里吐出几个让所有人胆寒的字：
“把他，给本公拿下！”
“遵命！”
张岳起身，身后两名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像拎小鸡一样，将那肥胖的开封府知府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李逵被冰冷的刀锋架在脖子上，这才反应过来，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冤枉啊！钦差大人！下官冤枉啊！您这是屈打成招！下官不服！”
王林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但作为这里的最高长官，他知道自己不能怂。
他壮着胆子，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官袍，对着贾玦拱手道：“大人！李知府他……他虽然有失察之罪，但……但罪不至死，更不至被如此对待啊！凡事都要讲证据，还请大人明察，拿出证据来，也好让他……让他死得瞑目！”
在他看来，贾玦这不过是杀鸡儆猴的把戏，想敲山震虎。
他们这些年做事滴水不漏，账目做得天衣无缝，他就不信，这个刚到开封不到半个时辰的毛头小子，能拿出什么真凭实据来！
“证据？”
听到这两个字，贾玦笑了，笑得无比冰冷，无比残酷。
他轻轻地拍了拍手掌。
“吱呀——”
宴会厅那两扇沉重的红木大门，被猛地推开。
一股浓烈的恶臭，混杂着死亡的气息，瞬间涌了进来。
在所有官员惊恐的注视下，几名锦衣卫面无表情地抬着两具用破草席包裹着的东西，走了进来。
“砰！”
草席被重重地扔在了大厅中央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
从草席的缝隙里，露出了两张瘦到脱相、毫无血色的脸，正是贾玦在城外遇到的那两个饿死的灾民。
看到这一幕，整个宴会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官员们粗重的喘息声和压抑不住的干呕声。
贾玦冷冷地看着瘫倒在地的王林。
王林浑身一哆嗦。
“王大人，现在，你还觉得本公需要别的证据吗？”
贾玦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每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众人的心上。
“不……不敢……下官不敢了……”王林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趴在地上，拼命地磕头，“下官有罪！下官有罪！请钦差大人饶命啊！”
“饶命？”贾玦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跟本公说饶命？你应该去跟城外那些被你们活活饿死的冤魂说饶命！”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暴戾之气：“你们一个个锦衣玉食，脑满肠肥！可知外面有多少百姓，连你们吐出来的东西都吃不上！”
“来人！”贾玦猛地一挥手。
“在！”张岳和他身后的锦衣卫齐声应喝，声震屋瓦。
“把这些桌上的山珍海味，都给本公撤了！”
“是！”
锦衣卫们立刻行动起来，他们可不管什么官威不官威，冲上前去，粗暴地将那些摆满了珍馐美味的案几，一张张掀翻在地。
“哗啦啦——”
盘子、碗、酒杯碎了一地，精美的菜肴和名贵的酒水混杂在一起，流得满地都是。
那些刚刚还让官员们垂涎三尺的美食，此刻却和地上的呕吐物、尸体的臭气混在一起，变得恶心无比。
官员们看着这一幕，心疼得直抽抽，却没一个人敢出声阻止。
很快，整个大厅就被清空了，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一群抖如筛糠的官员。
贾玦重新走回主位，坐下。
他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发出“笃笃笃”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瘆人。
“本公初来乍到，既然你们设宴为我接风，我若是不回敬一番，倒显得小气了。”
贾玦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张岳。”
“属下在。”
“去，把本公为各位大人准备的‘接风宴’，端上来。”
“遵命！”
张岳领命而去。
大厅里的官员们面面相觑，一个个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位爷到底要干什么？
他准备的“接风宴”？那会是什么东西？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没过多久，张岳就带着一群锦衣卫回来了。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个大木盆。
木盆里，装的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而是一盆盆冒着热气的……粥。
不，那甚至不能称之为粥。
那是和贾玦在城外粥棚里看到的，一模一样的东西。
清得可以照见人影的米汤，里面混杂着肉眼可见的沙子、泥土，甚至还有几根枯黄的草根。
一股馊味儿扑面而来。
锦衣卫们面无表情地将这些木盆，“哐当”一声，重重地放在了那些吓傻了的官员面前。
“各位大人，”贾玦的声音悠悠响起，“本公知道，各位为了赈灾，掏空了家底，连饭都吃不上了。本公于心不忍，特地命人将城外粥棚里的‘救命粮’取了些来，请各位大人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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