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倒映着宇宙生灭的眼睛注视着我，没有波澜，没有情绪，只有一种穿透灵魂的平静。老者的声音直接在意识中回荡，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古老威严。
“后来的守钥人……你终于来了。”
守钥人？他果然知道我的身份！
我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体内那丝秩序之力艰难运转，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袭击。楚子航也瞬间移动到我的侧前方，村雨虽未完全出鞘，但冰冷的杀气已然锁定了那神秘老者。
“你是谁？”我沉声问道，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
老者并未因我们的戒备而动容，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膝盖上那本摊开的金属书册，仿佛在追忆着什么。“我是……一个早已该逝去的记录者。一个未能履行完职责，便被永恒禁锢于此的……往昔之影。”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与疲惫。
“记录者？记录什么？”我追问，目光扫过他膝盖上的书册，又看了看自己怀中的那一本。
“记录循环，记录兴衰，记录‘观测者’的意志，也记录……囚徒们的挣扎与……‘背叛’。”老者的声音依旧平和，但说到“背叛”二字时，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
背叛！又是这个词！
“你说的‘背叛’，是指什么？那个试图打破循环的‘钥匙’持有者？”我立刻抓住了关键。
老者抬起头，再次看向我，那双宇宙般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你知晓得不少，残缺的‘时之沙’持有者。看来，你并非浑噩之人。”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抵抗某种无形的限制。“‘背叛’……是对于‘契约’而言。有守钥人窥见了循环背后的真相，不甘心永世为囚，为‘祂们’提供食粮，故而……奋起反抗。其结果，你也看到了部分——规则的崩塌，纪元的断层，以及……更加严酷的禁锢。”
他的目光扫过这片锁链大厅，扫过那悬浮的、记录着星云的水晶球，最终落回我身上。
“那你呢？你属于哪一方？镇守者？还是……反抗者？”我紧紧盯着他。
老者缓缓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介记录者。记录真相，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枷锁。我无法干预，无法选择，只能在此地，看着一切周而复始，看着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熄灭。”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深沉的无力感。
“那你为何等在这里？等我们？”楚子航突然开口，声音冰冷。
老者将目光转向楚子航，似乎对他那纯粹的、不含杂质的战意产生了一丝兴趣。“我并非刻意等待。只是……你们的到来，尤其是你，”他看向我，“带着残破的‘时之沙’与‘起源’的碎片，还有那本……来自‘肃清序列’牺牲品的记录册，以及……那颗奇特的‘虚无之种’……你们的变量，足够引动我这缕残影的回应。”
他说的“虚无之种”，是指这颗黑色珠子？
“变量？”我捕捉到了这个词，“什么意思？”
“循环并非完美无缺。”老者的声音压低了一些，仿佛在诉说一个禁忌的秘密，“每一次循环，都会因为无数微小的变量而产生细微的偏差。绝大多数偏差会被系统自动修正、抹平。但偶尔，会出现一些……足够强大的变量，能够短暂地扰动命运的轨迹，甚至……窥见囚笼的边界。”
他看着我，眼神深邃：“你，以及你身边的这位同伴，还有你们带来的这些‘异物’，便是这一次循环中，前所未有的……巨大变量。”
“所以，那些杀手，是为了‘修正’我们这些变量而来的？”我想起了静滞法庭的肃清序列。
“修正，或者……清除。”老者平静地陈述，“维持系统的稳定，是‘守钥人’和‘观测者’共同的首要准则。任何可能威胁到循环稳定的变量，都会被处理。”
我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我们从一开始，就是被清除的目标。
“那你呢？你告诉我们这些，不算干预吗？”我反问。
老者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我这缕残影，早已与这记录核心融为一体，某种程度上，也成为了系统的一部分。向‘变量’揭示部分被允许知晓的‘真相’，或许……本身也是循环的一部分，是‘观测者’想要看到的……‘戏剧’。”
他的话语让人不寒而栗。难道我们现在的对话，也在“观测者”的注视之下？我们的反抗，我们的挣扎，难道也只是剧本中设计好的情节？
一股冰冷的绝望再次涌上心头。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打破这个囚笼吗？”我不甘心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个‘背叛者’失败了，难道后来者就永远没有机会？”
老者的目光再次落回膝盖的书册上，他伸出手，轻轻拂过那银色的箔片。书页无风自动，快速翻动，最终停留在某一页。那一页上，绘制着一个复杂的、由七种不同光泽线条交织而成的图案，图案的中心，是一个模糊的、仿佛由光芒构成的……心形符号。
“打破囚笼，需要汇聚七把钥匙真正的力量，并找到那失落的……‘心之光’。”老者的声音带着一丝缥缈，“‘背叛者’当年集齐了六钥，却始终未能寻回‘心之光’，最终功败垂成，自身也化为了囚笼的养料，其力量散落，污染了部分区域，便是你们之前遇到的混沌陷阱。”
心之光？不是“心之钥”，而是“心之光”？
“心之光……到底是什么？它在哪里？”我急切地追问。
老者摇了摇头：“不知。‘心之光’并非实体，也非权柄。它更像是……一种状态，一种觉悟，一种能够沟通所有钥匙、唤醒其真正力量的本源。它可能存在于任何地方，也可能……就在你们身边，只是你们尚未‘看见’。”
又是这种玄之又玄的说法！
“那其他的钥匙呢？它们在哪里？其他的守钥人，他们是敌是友？”楚子航问出了关键问题。
“钥匙散落于囚笼各处，或被镇压，或已择主。其他的守钥人……”老者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他们……各有立场。有的甘为狱卒，维系循环；有的心怀异志，暗中谋划；还有的……或许早已在无尽的岁月中迷失了自我。能否找到他们，能否取得他们的信任或力量……取决于你们自己。”
他抬起手，指向大厅一侧，那里有一条我们未曾注意到的、被柔和光芒笼罩的通道。
“这条通道，通往囚笼的‘交汇点’，那里是不同锁链区域的连接处，信息与能量流动相对频繁，或许……能有其他钥匙或守钥人的线索。这也是我所能提供的，最后的指引。”
说完这些话，老者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透明，仿佛能量即将耗尽。
“记住，变量们，”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如同风中残烛，“认知是起点，但非终点。真正的钥匙，在于‘心’之所向。打破观测，并非毁灭，而是……超越……”
话音未落，老者的身影彻底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那本摊开的金属书册，依旧静静地放在原地，以及那颗悬浮的、记录着星云的水晶球，散发着永恒的光芒。
我和楚子航站在原地，久久无言。
老者的话信息量巨大，既带来了希望——打破囚笼并非完全不可能，也带来了更深的绝望——前路艰难，强敌环伺，甚至连“盟友”都未必可靠。
“心之光”……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他的守钥人……又会是怎样的存在？
那条通道后面，等待我们的又是什么？
无数的问题在脑海中盘旋。
我走上前，捡起老者留下的那本金属书册。入手的感觉与我怀中这本类似，但似乎更加古老，蕴含的信息也更加庞大。我没有立刻尝试阅读，而是将其小心收好。
然后，我和楚子航的目光，同时投向了那条被柔和光芒笼罩的通道。
那是老者留下的指引，也是我们目前唯一明确的方向。
“走吧。”楚子航操控轮椅，率先朝着通道走去。他的背影依旧挺拔，仿佛任何困难都无法将他压垮。
我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那颗提供庇护的黑色珠子“虚无之种”，以及怀中两本沉重的金属书册。
变量……那就让我们这个变量，再搅动得猛烈一些吧！
我深吸一口气，迈步跟了上去。
微光前行，去向那未知的“交汇点”。
囚徒的反抗之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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