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车驶进镇子。
路两旁的房屋渐渐多了起来。
从低矮的平房，变成了两层的小楼。
墙上刷着各种广告，红的绿的，有些已经褪色。
空气里的味道变了。
除了海风的咸腥味，还多了汽车尾气的味道，还有街边小吃摊飘来的油炸香气。
“快到了。”李虎放慢车速，指着前面，“前面那个路口拐过去，就是鱼市。”
陈风点点头，眼睛往车斗里瞟了一眼。
渔获还在活蹦乱跳。
尤其是那些小八爪鱼，生命力旺盛得很，在水桶里不停地蠕动。
“今天这鱼，能卖个好价钱。”李虎脸上带着笑，脚下加了点油门。
三轮车发出更大的噪音，摇摇晃晃地拐过路口。
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不算宽的街道，两旁摆满了摊位。
地上湿漉漉的，积着污水，偶尔有鱼的内脏和鳞片。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鱼腥味，混杂着冰块融化的水味。
这就是镇上的鱼市。
已经有不少人了。
有提着篮子来买鱼的镇上居民，也有开着小货车来拉货的贩子。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汽车喇叭声，混杂在一起，热闹得很。
李虎把三轮车停在路边一个稍微空点的位置。
刚停稳，就围上来几个人。
都是鱼贩子。
一个个眼神精明，盯着车斗里的渔获。
“哟！李虎，今天收获不小啊！”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凑上前，脸上堆着笑，小眼睛眯成一条缝。
他穿着一件油腻腻的皮夹克，袖口磨得发亮。
手指上戴着个大金戒指，在阳光下闪了一下。
“王老板。”李虎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陈风认出他来。
小时候跟着父亲来卖鱼，见过这个人。
好像是镇上最大的鱼贩子之一，但名声不怎么好。
王老板没理李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水桶里的鱼。
“这小八爪不错啊，挺鲜活的。”他伸手就要去抓。
“别动！”李虎一把打开他的手，“刚抓上来的，乱动容易死。”
王老板也不生气，缩回手，嘿嘿笑了两声。
“行，那我看看。”他围着三轮车转了一圈，嘴里啧啧有声，“小真鲷，鮸鱼，还有鲈鱼……种类不少嘛。”
他停在陈风面前，上下打量了陈风一眼。
“这位是？”
“我兄弟，陈风，刚从外面回来。”李虎说道。
“哦，陈风啊，听说过。”王老板点点头，然后话锋一转，“李虎，你这些鱼，打算怎么卖？”
“什么价？”李虎直接问道。
王老板伸出三个手指头。
“统货，三块钱一斤。”
陈风心里咯噔一下。
这么低？
他大概估算了一下，这些鱼怎么也得卖个千八百块。
要是三块钱一斤，这一车子鱼，估计也就几百块。
李虎脸色沉了下来。
“王老板，你这家，是打发要饭的呢？”
“嘿，话不能这么说。”王老板脸上的笑容不变，“现在鱼多，行情就这样。你这些鱼，大小不一，还有些杂七杂八的，我收回去还得挑拣，麻烦得很。三块钱一斤，不少了。”
“就是，李虎，王老板给的价可以了。”旁边一个瘦高个鱼贩子也凑上来，“我出三块一，卖给我得了。”
“我也出三块一！”
“我出三块二！”
几个鱼贩子七嘴八舌地围上来，都想用低价收购。
他们的眼神里带着贪婪，好像要把这一车渔获都吞下去。
陈风皱起眉头。
这些人的嘴脸，让他想起了在大城市里遇到的那些职场老油条。
表面笑嘻嘻，心里全是算计。
“都别吵了！”李虎大吼一声，声音盖过了所有人。
鱼贩子们都安静下来，看着他。
“我这鱼，不卖统货。”李虎指了指车斗里的渔获，“都是好东西，你们想捡便宜，门儿都没有！”
“李虎，你这就没意思了。”王老板脸色也不好看了，“大家都是熟人，我给的价不低了。”
“熟人？”李虎冷笑一声，“熟人就该坑我？王老板，你那点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不再理会王老板，对其他鱼贩子挥了挥手。
“都让让，我们要走了。”
鱼贩子们脸上露出不忿的神色。
但看李虎那架势，也没人敢拦。
王老板哼了一声，悻悻地退到一边，眼神里带着点威胁。
李虎发动三轮车，绕过人群，往鱼市里面走。
“这些人，没一个好东西。”李虎啐了一口，“就想着压价，心黑着呢。”
“嗯。”陈风应了一声，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还没开始卖呢，就遇到这种事。
赚钱，果然不容易。
“别担心，找老黄。”李虎拍了拍陈风的肩膀，“老黄这人实诚，不会坑咱们。”
“老黄是谁？”陈风问道。
“以前我爸出海，鱼都卖给他。”李虎解释道，“在镇上开了个水产店，生意做得挺大，为人也仗义。”
三轮车在鱼市里面七拐八绕。
路更窄了，人也更多了。
李虎小心翼翼地开着车，嘴里不停地喊着“让让，让让”。
终于，在一个相对宽敞的地方停了下来。
旁边是一家门面比较大的水产店。
招牌上写着“老黄水产”四个大字，红色的油漆有些剥落。
店门口摆着几个大鱼缸，里面养着各种活鱼，还有几个泡沫箱，上面盖着棉被。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蹲在门口，拿着水管冲洗地面。
他穿着一件蓝色的橡胶围裙，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皮肤被晒得黝黑。
手里的水管滋滋地喷着水，溅起水花。
“黄叔！”李虎喊道。
男人抬起头，看到李虎，脸上露出笑容。
“是小虎啊！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他关掉水管，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水。
“黄叔，今天赶海，有点收获，给您送过来。”李虎笑着说。
老黄的目光落在三轮车的车斗上，眼睛一亮。
“哟！不少好东西啊！”他走过来，仔细看着桶里的渔获，“小八爪，真鲷，鮸鱼……还有石九公和花螺。”
“乖乖，还有三刀呢，这个不错！”
他伸手拿起一只小三刀，掂量了一下。
“鲜活的！不错不错！”
“黄叔，这是我兄弟，陈风，刚从外面回来。”李虎介绍道。
“黄叔好。”陈风连忙打招呼。
“哦，是老陈家的小子啊！”老黄看着陈风，点了点头，“长这么大了，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陈风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
可能是他对老黄没啥印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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