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国际机场的国际出发候机室里,一种微妙的、近乎凝固的气氛在四人之间无声流淌。
韩鹏陪着陆亦可等候即将抵达的谭静初,而赵东来则陪着前妻於靓等待登机。两组本该毫不相干的人,因这机场的方寸之地而被迫形成了一个临时的、略显尴尬的社交场域。
韩鹏坐得笔直,军旅生涯刻进骨子里的姿态即便穿着便装也未曾改变,他的目光偶尔掠过陆亦可,但大多时间都落在远处熙攘的人流,仿佛在勘察地形。
陆亦可则微垂着头,专注地看着手机——尽管她对其多数功能并不精通,此刻这却成了避免视线交流的最佳道具。
赵东来试图活跃气氛,聊了几句天气和航班,却发现回应寥寥,最终也只好偃旗息鼓,与韩鹏一样陷入沉默。
於靓倒是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奇怪的组合,尤其是韩鹏与陆亦可之间那几乎肉眼可见的低气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困倦感如同潮水般悄然袭来。长时间的等待和高度微妙的精神状态消耗着每个人的精力。
陆亦可率先撑不住了,她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我去买杯咖啡提提神。”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於靓几乎同时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接口道:“一起吧,我也需要来一杯醒醒脑。”
陆亦可点点头,目光转向剩下的两位男士,公式化地问:“你们俩要带点什么吗?”
韩鹏的视线从远处收回,落在陆亦可脸上,语气平淡无波:“一杯拿铁,不加糖不加奶。”
赵东来赶紧跟上:“一杯意大利浓缩,谢谢。”他试图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但效果有限。
两位女士并肩走向不远处的咖啡店。点单时,陆亦可刚翻开钱包的扣子,於靓已经利落地用手机扫码支付完成,她举着手机,带着几分都市精英的娴熟,半开玩笑地对陆亦可说:“陆处长,怎么好像没跟上时代呢?现在可都是移动支付了。”
陆亦可低头笑了笑,将那颇有年代感的钱包收好,坦然承认:“是有点落后了,手机很多功能,确实还没弄明白。”这话里没有自嘲,更像是一种陈述事实,与她检察官的身份形成一种奇特的反差。
留在原地的赵东来和韩鹏,空气仿佛比之前更加稠密。
赵东来作为资深警察,洞察力非同一般,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陆亦可和韩鹏之间存在着某种怪异的气场,绝非普通同事或旧识那么简单,只是其中真相如同雾里看花。他清了清嗓子,试图用工作打破僵局:“韩厅,最近市局那边接手‘一一六案’的后续卷宗,还顺利吧?”
韩鹏目光依旧平视前方,语气沉稳:“省厅这边协调得差不多了,具体执行要看市局各单位的配合。赵省长新官上任,关注点应该更高才对。”
“哎,可别这么叫,”赵东来摆摆手,“副省长只是兼职,主要精力还是在公安系统。再说了,再高的职位,具体工作不也得一件件落实嘛。”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省厅和市局的工作安排,话题严谨、官方,完美地掩饰了私人领域的暗流涌动。
咖啡店这边,等待咖啡的间隙,於靓和陆亦可有了短暂的独处时间。
於靓再次端详着陆亦可的侧脸,忍不住旧话重提:“陆处长,说真的,你长得真跟我一个初中同学特别像,她叫陆好。虽然我和她很多年没见了,但你这眉眼,尤其是那股子劲儿,真的太像了。”
陆亦可不动声色地顺了顺西装的袖口,半开玩笑,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世界这么大,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初中同学……离我们现在这个年纪,不得几十年了?记模糊了也正常。”
陆亦可巧妙地将时间拉远,淡化着“陆好”这个身份的存在感。
话题自然地转向了於靓。她是个爽快人,并不避讳谈及与赵东来的过去:“我和赵东来啊,说白了就是只适合谈恋爱,不适合一块过日子。他这个人,对人是一心一意,没得说,是个好人。可过日子,光靠那点爱意是不够的,柴米油盐,性格磨合……他那点爱,哪撑得起一个家啊。现在这样也挺好,成了老朋友,彼此更轻松。”
陆亦可认同地点点头,这种理智看待感情的态度与她某些方面不谋而合。她顺着问道:“那你现在就一直生活在美国?”
“嗯,”於靓点点头,很自然地解释道,“我爱人在美国。”
陆亦可脸上闪过一丝真实的惊讶,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於靓被她这反应逗笑了,带着点戏谑:“怎么?你还以为我和赵东来这是旧情复燃,一起双飞呢?”
陆亦可略显尴尬地点了点头,她的确是这样推测的。
於靓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说道:“我前段时间还从朋友那儿听说,赵东来正追着一位检察院的处长呢,搞得挺上心,他怎么可能和我……”话说到这儿,於靓猛地顿住了,她看着陆亦可省检察院侦查处长的身份,以及刚才提到赵东来追求时陆亦可那不自然的神情,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
於靓压低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该不会……赵东来追的那位处长,就是你吧?”不等陆亦可回答,她又瞥了一眼远处韩鹏的方向,自顾自地得出结论。
“不是……我还以为,你和刚刚那位韩厅,才是一对呢!”
就在这时,咖啡好了,提示音打断了这场逐渐走向八卦核心的对话。
陆亦可如蒙大赦,立刻起身去取餐台,动作略显急促。
於靓还沉浸在刚才的“余震”中,看着陆亦可的背影,又回想了一下韩鹏那冷硬却难掩关注的眼神,心里大致明白了七八分。两人并肩往回走,陆亦可将属於靓的那杯咖啡递给她,动作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然而,於靓心里却泛起一丝微妙的不喜。她虽然和赵东来离婚了,但赵东来毕竟是她曾经爱过、现在也认可其为人的人。看陆亦可这态度,明显对赵东来没什么意思,反倒和那位韩厅之间纠缠不清。
这种“吊着”的感觉,让性格直率的於靓有些不舒服。
回到候机室,陆亦可刚把咖啡分别递给赵东来和韩鹏,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接通后,传来谭静初略带焦急的声音,背景还混杂着一个清脆稚嫩的小女孩的叫喊:“喂,好好你在哪啊?我们到了!小姑!小姑!”
陆亦可立刻回道:“我马上来。”
她收起手机,对韩鹏示意了一下,“到了,在出口。”
韩鹏闻言立刻起身,动作几乎与陆亦可同步。两人快步向旅客到达出口走去,将赵东来和於靓暂时留在了身后。
两人刚到出口处,一个穿着得体、扎着马尾辫,约莫十二岁的小姑娘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鸟,挣脱了妈妈谭静初的手,朝着陆亦可飞奔而来,嘴里清脆地喊着:“小姑!”
与此同时,登机口也开始广播催促乘客登机。
於靓拿起随身行李,临进安检门前,她犹豫再三,还是转过身,对着前来送行的赵东来认真地嘱咐道:“东来,照顾好自己。”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有些事,别太强求。”
赵东来立刻明白她指的是追求陆亦可这件事。他没有反驳,只是点了点头,语气平和地回道:“你也一样,照顾好自己。”
於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进了登机口,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赵东来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通道尽头,这才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向着与陆亦可他们相反的方向离去。
机场的喧嚣,瞬间将这四个人的短暂交集淹没,各自回归各自的人生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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