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龙涧,位于外院西南边界,两壁如刀削斧劈,高逾千仞,涧深不见底,终年笼罩在灰黑色的阴煞迷雾之中。涧底罡风如刀,更有天然形成的“九幽噬魂煞”弥漫,可侵蚀神魂,消磨灵力,乃外院有名的险绝凶地,等闲弟子绝不敢轻易踏足。
此刻,阴风怒号,煞气如潮。三道狼狈不堪的身影,正沿着陡峭湿滑的岩壁,在浓重的煞雾掩护下,艰难地向涧底潜行。正是林枫、穆婉晴与蛮擎。
“咳咳……他娘的,这鬼地方,风跟刀子似的,刮得骨头疼!”蛮擎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他断臂处虽已用灵药接续,但在这阴煞罡风侵蚀下,仍剧痛钻心。他周身蛮荒血气升腾,如同火炬,勉强抵御着煞气的侵袭。
穆婉晴脸色苍白如纸,她本就损耗过巨,此刻更要分心操控几面残存的阵旗,在三人周围布下一层稀薄的“避煞灵光阵”,抵御着无孔不入的九幽噬魂煞。这煞气歹毒无比,能无声无息侵蚀修士紫府神魂,若非她阵法造诣精深,三人早已中招。
林枫情况稍好,混沌道体对异种能量有极强的抗性与转化能力,九幽噬魂煞虽凶,但侵入体内后,大半被混沌金丹强行炼化,转为精纯的混沌之气,反哺己身,修复着体内更重的伤势。他一手搀扶穆婉晴,一手扣着岩壁凸起,神识全力散开,在狂暴的罡风与粘稠的煞雾中,艰难地探寻着一线生机。
“下面三百丈,左转,有一处天然岩洞,洞口狭小,内有微弱的火属性灵气波动,或可暂避。”林枫沉声道,眼中混沌之光闪烁,勉强穿透了部分煞雾。这是他结合混沌道体对能量的敏锐感知,以及新得的《周天星辰衍道图》残卷中关于地脉灵气的推演法门,才得出的判断。
三人精神一振,奋力向下。果然,在左下方约三百丈处,浓雾中隐约可见一个被藤蔓与怪石遮掩、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洞口。洞口处,丝丝缕缕稀薄但精纯的地火灵气逸散而出,与周围阴煞之气格格不入,形成一片微小的“净土”。
“就是这里!快进去!”林枫低喝,当先侧身挤入洞口。穆婉晴与蛮擎紧随其后。
洞内比想象中宽敞,约有十丈方圆,洞壁呈暗红色,触摸温热,果然有地火灵脉经过。虽然灵气稀薄,但足以驱散部分阴煞,提供喘息之机。最重要的是,洞口狭窄隐蔽,外有天然煞雾与藤蔓遮挡,极难被发现。
“暂时安全了。”穆婉晴松了口气,立刻盘膝坐下,吞服丹药,全力调息。她损耗最重,阵法维系也极耗心神。
蛮擎也一屁股坐倒在地,龇牙咧嘴地处理伤口,服用疗伤丹药。
林枫没有立刻休息,他强撑着伤体,在洞口处布下数重简易的隐匿与预警禁制,又取出几块得自战利品的“火炎晶”,布下一个微型的“聚火阵”,汇聚洞内地火灵气,既能加速三人恢复,也能略微中和洞外渗入的阴煞之气。
做完这一切,他才踉跄着走到洞窟深处,寻了块平坦的石台坐下,哇地喷出一口淤血,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强行融合道韵真种、催动石碑之力、又一路奔逃,他体内伤势早已压制不住,混沌金丹光芒黯淡,表面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
“林师弟!” “林兄!” 穆婉晴与蛮擎大惊。
“无妨……还死不了。”林枫摆摆手,声音嘶哑。他取出一枚珍藏的、得自叶清雪的“玉露还元丹”服下,又拿出那枚混沌道韵真种,握在掌心。真种此刻已与自身道基初步融合,温顺了许多,缓缓释放出精纯的混沌本源,滋养着破损的经脉与金丹。
“我们必须尽快恢复实力。司徒剑南和执法殿绝不会善罢甘休,通缉令已下,这坠龙涧也非久留之地。”林枫沉声道,目光扫过二人,“穆师姐,蛮兄,你们伤势如何?”
穆婉晴调息片刻,脸色稍霁:“我伤势已稳住,但神魂损耗过大,阵法之力十不存一,需三日静养方可恢复七成。”
蛮擎拍着胸脯,扯动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俺老蛮皮糙肉厚,断骨已接,内伤需五六日。他娘的,等俺好了,非砸碎司徒小儿的狗头!”
林枫点头,沉吟道:“我伤势最重,金丹受损,需时更久。但此地阴煞之气浓郁,对我而言,未必全是坏事。”
“林兄,你有何打算?”蛮擎问道。
“借此地阴煞,淬炼金丹,破而后立!”林枫眼中闪过决绝。他新得《周天星辰衍道图》传承,对混沌演化、阴阳生克之道领悟更深。九幽噬魂煞至阴至邪,而混沌包容万物,若能以混沌道体为熔炉,引阴煞入体,与道韵真种的阳性本源相激,或可加速修复金丹,甚至更进一步!当然,此法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煞气攻心,金丹破碎,万劫不复。
穆婉晴与蛮擎闻言,皆倒吸一口凉气。引煞入体,淬炼金丹?这简直是玩火自焚!但看到林枫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们知道劝阻无用。
“师姐,蛮兄,为我护法。若我气息有变,立刻以此阵旗布下‘清心镇魂阵’助我。”林枫取出几面特制的阵旗交给穆婉晴,又对蛮擎道,“蛮兄,守住洞口,任何人靠近,格杀勿论!”
“放心!有俺在,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蛮擎瓮声应道,眼中凶光闪烁。
穆婉晴重重点头,美眸中满是担忧与信任:“林师弟,万事小心。”
林枫不再多言,盘膝坐于石台中央,双手结印,置于膝上。玉露还元丹的药力化开,温润的生机流转四肢百骸,暂时稳住伤势。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压制洞外那无孔不入的九幽噬魂煞,反而主动放开周身毛孔,运转《三生诀》中一门极为凶险的秘法——“混沌噬灵”!
“呼——!”
仿佛打开了闸门,浓稠如墨的九幽噬魂煞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从林枫周身毛孔涌入!霎时间,他体表浮现出诡异的灰黑色纹路,冰寒刺骨、直透神魂的剧痛传来,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浑身剧颤。
“林兄!”蛮擎紧张地握紧拳头。
穆婉晴也屏住呼吸,玉手扣紧了阵旗。
林枫紧守灵台一点清明,全力运转混沌金丹。金丹虽裂,但核心处那点混沌灵光依旧璀璨。涌入体内的阴煞之气,被混沌金丹强行吸扯、吞噬,与金丹内部道韵真种释放的阳性混沌本源剧烈冲突、碰撞、绞杀!
“嗤嗤嗤……”
仿佛冷水滴入热油,林枫体内传来令人牙酸的声响。经脉如同被无数细针穿刺,又像是被烈焰灼烧,剧痛难当。但他咬紧牙关,以无上意志引导着两股极端力量,按照《周天星辰衍道图》中一幅玄奥的星图轨迹运转、融合。
混沌,本就包罗万象,阴阳、生死、清浊,皆在其中。他要做的,便是以混沌为根基,将这至阴至邪的煞气,炼化为最本源的混沌之气,补益己身,修复金丹!
过程痛苦而漫长。林枫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衣衫,又在体表高温下蒸腾成雾。他周身气息忽强忽弱,时而阴冷如九幽,时而灼热如熔炉,皮肤下隐隐有灰黑与混沌二色气流流转纠缠。
洞内寂静无声,只有林枫粗重的呼吸与体内能量冲突的闷响。穆婉晴与蛮擎紧张地注视着,不敢有丝毫打扰。
一日过去,林枫体表的灰黑色纹路渐渐淡去,但脸色依旧苍白。
两日过去,他体内冲突的波动渐趋平缓,气息开始稳步回升。
第三日,洞外地火灵气被聚火阵吸引,形成淡淡的红雾涌入,与林枫周身散逸的混沌之气交织,竟在他头顶形成一个小小的、缓缓旋转的混沌气旋,气旋之中,隐隐有星辰生灭的虚影闪过!
穆婉晴与蛮擎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撼。他们能感觉到,林枫的气息正在发生某种质变,变得更加深邃、内敛,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就在第三日傍晚,异变突生!
洞外,原本平静(相对而言)的煞雾突然剧烈翻涌起来,隐约传来破空之声与呼喝!
“仔细搜!那三个叛逆定然藏在这坠龙涧附近!”
“王执事有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找到者,赏上品灵石万块,贡献点十万!”
“这边煞气稀薄,或有蹊跷!过去看看!”
是执法殿的追兵!而且听声音,人数不少,其中不乏金丹好手!他们竟搜寻到了坠龙涧附近!
蛮擎霍然起身,眼中凶光爆射,压低声音对穆婉晴道:“穆师姐,你守好林兄,俺去引开他们!”
“不可!”穆婉晴急道,“你伤势未愈,出去凶多吉少!我用阵法遮掩洞口气息,或可瞒过!”
“来不及了!他们越来越近!”蛮擎侧耳倾听,脚步声已至百丈外!“放心,俺老蛮命硬得很!打不过,还跑不过吗?” 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不等穆婉晴阻拦,身形已如猎豹般窜出洞口,同时故意释放出一丝蛮荒血气,朝着与洞口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并发出震天怒吼:“执法殿的狗腿子!你蛮爷爷在此!有本事来追你爷爷啊!”
“在那边!追!” 洞外顿时传来厉喝与破空声,追兵果然被蛮擎吸引,呼啦啦朝着他逃离的方向追去。
穆婉晴心中焦急,却知此刻绝不能乱,她全力催动隐匿阵法,将洞口气息掩藏到极致,同时紧张地关注着林枫的状态。
洞内,林枫对外界变故恍若未闻,他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体内,狂暴的阴煞之气已被炼化大半,与混沌本源初步融合,化作一股精纯无比、阴阳平衡的混沌真元,源源不断地涌入紫府,冲刷、滋养着那布满裂痕的混沌金丹。
金丹表面的裂痕,在磅礴真元的灌注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消失!不仅如此,金丹的体积并未增大,反而更加凝实、内敛,色泽由暗金混沌转为一种更加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混沌原色”!其内部,那方微缩的混沌世界更加清晰,地水火风演化,中央那点灵光化作一轮混沌大日,照耀万物!一股圆满无瑕、混元如一的磅礴气息,自金丹深处弥漫开来!
金丹破损,尽复!修为不仅恢复,更因祸得福,借助阴阳煞气淬炼,混沌金丹的品质更上一层楼,根基浑厚了数倍不止!距离那虚无缥缈的元婴门槛,似乎又近了一步!
“嗡——!”
林枫身躯微震,双眸蓦然睁开,眼中混沌星云流转,仿佛蕴藏着一方宇宙生灭。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气息平稳浩瀚,伤势尽复,修为更进!
“成了!”穆婉晴见状,喜极而泣。
林枫缓缓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传来江河奔腾般的轰鸣。他目光穿透洞口的禁制,望向蛮擎逃离的方向,眼神冰冷如刀。
“蛮兄,坚持住。我来了。”
话音落下,他一步踏出洞口,周身气息内敛如渊,却自有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势弥漫开来。坠龙涧的罡风煞气靠近他身周三尺,便自动消散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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