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曾是大盛后宫中最炙手可热的地方之一。它的主人荣贵妃,家世显赫,容貌明艳,手段玲珑,在皇后之下,风头无两。她诞育了三皇子李珏,那个从小便聪慧过人、姿仪出众,被无数人寄予厚望的皇子。
她的一生,似乎都在为儿子铺就一条通往权力巅峰的锦绣之路。她享受着陛下的恩宠,利用母族的势力,在朝中为儿子结交党羽,在后宫为他扫清障碍。她看不上皇后所出的五皇子李瑾的平庸,警惕着大皇子李琛的阴沉,更将那个病弱无依的七皇子李琂视若无物。
她的珏儿,合该拥有这天下最好的一切。皇位,必须是他的。
为此,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当儿子看上了盛家那个空有美貌、野心勃勃的嫡女盛薇薇,甚至提出换嫁那种有损名声的计划时,她虽觉不妥,但想着能拉拢盛家部分势力,且能让儿子如愿,便也默许甚至暗中推动了。一个庶女盛小七的死活,一个无关紧要的七皇子的名声,与她珏儿的前程相比,算得了什么?
她沉浸在母凭子贵、未来太后尊荣的美梦里,享受着众人对三皇子党的趋奉。她看着儿子一日日接近那个位置,心中的得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然而,美梦破碎得如此之快,如此彻底。
漕运案,科举案……一次次打击接踵而至。她看着儿子日渐焦躁,失了方寸,看着陛下眼中的失望与冷意越来越浓。她拼命周旋,四处求告,甚至放下身段去恳求陛下,却再也挽不回那颗已然倾斜的帝心。
圈禁的旨意如同丧钟,在她耳边轰鸣。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儿子,被剥去冠带,像囚犯一样被押走,长春宫的门庭瞬间冷落,往日巴结的嘴脸变得冷漠甚至幸灾乐祸。
巨大的落差和绝望将她击垮了。她病了一场,在病中,她回忆着自己的一生:曾经的恩宠,曾经的荣耀,曾经的算计……一切都成了镜花水月。她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最后却连儿子都保不住。
盛薇薇那个蠢货,怀着孩子还妄图兴风作浪,最终一尸两命,更是让她雪上加霜。她最后的指望,那个可能带来转机的孙辈,也没了。
宫变失败的消息传来时,她正在对镜梳妆。听着心腹宫女颤抖的禀报,她的手一抖,价值连城的玉簪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新帝李琂绝不会放过他们母子。她的珏儿,恐怕连圈禁苟活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一刻,她反而异常平静。一种极致的疲惫和了悟涌上心头。争了半生,到头来,不过是为人作嫁衣裳,还赔上了儿子的一生。
她不能让儿子独自上路,也不能忍受将来可能的屈辱(比如被废为庶人,或被迫迁居冷宫)。她要用最决绝的方式,保留自己最后的体面,也为儿子……做最后一件事。
她盛装打扮,穿上了她最喜爱的贵妃朝服,戴上了象征荣宠的珠翠。然后,她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毒药,那本是用来对付不听话的宫妃的,如今用在了自己身上。
毒药入喉,剧痛袭来。她看着镜中那个依旧美丽却毫无生气的面孔,嘴角勾起一抹惨淡而疯狂的笑。
“珏儿……我的儿……娘先走一步……黄泉路上,娘陪你……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
她倒下时,眼中没有悔恨,只有无尽的怨毒和对儿子的牵挂。她至死都认为,是命运不公,是他人狡诈,夺走了本该属于她儿子的一切。她从未想过,正是她无尽的溺爱、纵容和野心,将儿子推向了深渊。
荣贵妃的死,如同她生前一般,在后宫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但也很快被新朝的铁腕与新的秩序所淹没。她曾引以为傲的母族,在她倒台后迅速衰败。她精心谋划的一切,都随着那杯毒酒,化为了史书上几行冰冷的文字,和后人一声淡淡的唏嘘。
朱门孽火,焚尽荣华,最终只余一缕青烟,散于深宫寂寥的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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