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门在身后关上,将走廊里隐约的施工噪音隔绝。安尔艾斯几乎是踩着点进入,目光快速扫过室内——总司令已经坐在主位,凯西正低头翻看光屏,伊恩一如既往地坐在角落,面前放着他那个标志性的医疗记录板。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个空着的座位上——总司令左手边的位置。陆锦恒还没到。
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那种自早餐后便如影随形的、粘腻的空虚感,在等待的寂静中似乎又加重了几分。空气仿佛变得更稠,每一次呼吸都需要调动更多的胸腔力量。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走向自己惯常的位置——一个既能清晰看到门口和那个空位,又不会显得过于刻意的斜侧方。
拉开椅子坐下,他打开随身的数据板,调出预备队员的技术评估报告,目光落在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表上。然而,那些字符和曲线像是在光屏上浮动,难以真正聚焦。他的听觉变得异常敏锐,捕捉着门外每一丝可能的动静——远处的脚步声、模糊的交谈、甚至是指挥中心楼外风吹过旗杆的微响。
指尖无意识地在数据板冰冷的边缘快速敲击,一种细微而持续的节奏,是他用来对抗内心焦躁的小动作。时间被拉长,每一秒都清晰可感。
直到——
会议室的门被再次推开。
安尔艾斯几乎是立刻抬起了眼。
陆锦恒走了进来。他换下了晨练时的作训服,穿着标准的深色制服,银白的发丝一丝不苟,冰蓝色的眼眸平静无波,仿佛早上食堂里那场无声的交锋从未发生。他带着一身清冽的气息,径直走向那个空位,在总司令左手边坐下。
就在陆锦恒身影完全进入视野、落座的瞬间,安尔艾斯感觉到胸腔里那股沉甸甸的、阻碍呼吸的粘腻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拂开,骤然一松。新鲜的空气终于顺畅地涌入肺部。指尖敲击数据板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的“锚点”,就位了。
会议开始。总司令言简意赅地说明议题,凯西开始汇报预备队员的综合评估数据,包括体能、战术理解、心理测评等等。
安尔艾斯坐姿看似放松,注意力却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双重状态”。
表层上,他是专业的总工程师。当讨论涉及到预备队员的技术适配性、装备熟悉度时,他能立刻给出清晰的分析和建议,数据引用准确,逻辑严谨。他评价狐族青年“动态视觉与神经反应速度数据突出,建议在高速移动目标锁定和复杂环境辨识训练中予以强化”,完全客观,无可指摘。
然而,在那专业冷静的表象之下,他几乎所有的深层感知,都如同无数条无形的丝线,牢牢地、贪婪地黏附在斜对面的陆锦恒身上。
他注意到陆锦恒听汇报时,冰蓝色的眼眸会微微低垂,目光落在面前的光屏或纸质文件上,长长的银色睫毛在下眼睑投下浅浅的阴影。当凯西提到某个预备队员在压力测试中出现短暂判断失误时,陆锦恒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细微的褶皱转瞬即逝,却被安尔艾斯精准捕捉。
他观察着陆锦恒握笔记录的手指,指节分明,用力均匀,笔尖划过纸张时发出稳定而规律的沙沙声。当总司令提出一个问题时,陆锦恒会短暂地停下书写,指尖在笔杆上无意识地轻轻摩挲一下,仿佛在组织最精确的语言。他甚至能注意到陆锦恒喉结因为偶尔吞咽茶水而产生的、极其微小的滚动弧度。
这些细节,平日里或许也会被注意到,但绝不会像此刻这般,被放大到占据他感知的绝大部分。陆锦恒的存在本身,成了他在这间充斥着数据和决策的会议室里,唯一稳定且不可或缺的“坐标”。只要视线内拥有这个银白色的身影,外界那些嘈杂的讨论、繁复的数据、甚至内心那份潮湿的焦渴,都能被暂时压制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内。
议题转向新宿舍区的智能管理系统权限设置。凯西提出了一些关于生活便利和节能的常规建议。
安尔艾斯等她说罢,才再次开口,声音平稳:“除了生活便利,安全冗余也是关键。我建议,在核心成员之间,开通一个最低限度的、单向的应急状态互通权限。”
他稍微停顿,似乎是在组织更严谨的表述:“例如,非实时的‘紧急求助信号’强制覆盖,或者,更基础一些的,门锁基础状态共享——仅显示‘门锁闭合’或‘门锁开启’这样的二元状态。目的是确保在突发状况,比如火警、不明入侵或者个别人员突发健康问题时,相邻或就近的核心成员能第一时间意识到异常,缩短反应时间。”
这个提议符合安全规范,甚至可以说是未雨绸缪。但“核心成员之间”、“彼此安全”这样的用词,以及他在说出“门锁状态共享”时,目光似乎极其自然地从总司令身上,滑到了陆锦恒那里,又快速移开。
凯西的袋鼠耳朵敏锐地动了动,看看安尔艾斯,又偷偷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陆锦恒,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连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伊恩,都从医疗记录板上抬起了头,透过镜片看了安尔艾斯一眼,眼神平静无波。
陆锦恒的指尖在桌面上,极轻地点了一下。这是他陷入思考或不耐烦时的微小习惯。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像磁石一样瞬间吸引了安尔艾斯的全部注意。他的目光立刻聚焦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停留了半秒,才强迫自己重新看向正在发言的总司令。
会议平稳推进。然而,中途出现了一个小插曲。总司令需要调取一份关于某个预备队员背景审查的额外存档,那份档案只存在于他的个人加密终端里。
“锦恒,”总司令看向左侧,“去我办公室,用我的权限调出第七号档案的概要,带过来。”
“是。”陆锦恒应声,利落地站起身,拿起自己的记录板,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门在他身后合拢。
几乎在门锁发出轻微“咔哒”声的同一瞬间,安尔艾斯正在就某个传感器精度问题阐述的观点,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几乎难以察觉的停顿。他的语速在接下来的半句话里,微不可察地加快了一丝,像是要迅速填补上那因“锚点”缺失而产生的、无形的空白。
他的手指在桌下,悄悄握成了拳,指尖抵着掌心,用力到指节微微泛白。脚下的地面,传来他脚尖以极高频率、极小幅度的点击,那是焦虑能量无处释放时,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必完全意识到的生理性小动作。
会议室里的声音没有变化,讨论仍在继续。但他的感知世界却仿佛瞬间蒙上了一层薄雾。凯西的声音、总司令的询问,都变得有些遥远和模糊。他需要耗费比之前更多的精力,才能将注意力拉回眼前的议题上。那种粘腻的、渴望确认的焦躁感,再次从心底蔓延开来,无声地啃噬着他的专注力。
时间被拉长了。他控制着自己没有去看时间,但大脑却在自动计数。离开了多久?三十秒?一分钟?取一份档案需要这么久吗?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小问题?还是……
就在他的思绪开始不受控制地滑向无谓的担忧时,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陆锦恒拿着一个薄薄的文件夹走了进来。
安尔艾斯几乎是立刻抬起头,视线倏然转向门口。在目光触及那个熟悉身影的刹那,他琥珀色的眼眸深处,不受控制地掠过一丝极其短暂、如同瞬间找到失落物品般的亮光,那光亮里混合着安心与一种更深沉的渴望。
但他调整得太快了。快到那光芒几乎像是错觉。当陆锦恒走向座位时,安尔艾斯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还对他自然地、幅度很小地颔首示意了一下,仿佛只是对一个返回的同事表示基本的关注。
陆锦恒的脚步没有任何停顿,径直回到座位,将文件夹递给总司令。但在坐下、重新拿起笔的间隙,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眸,状似无意地扫过了安尔艾斯的脸。
刚才门口那一瞬的目光交接,虽然短暂,但陆锦恒捕捉到了。那绝非普通的注视。还有会议中那些“恰到好处”的、总隐隐将他包含在内的建议……
一个模糊的、此前从未有过的念头,如同深水下的潜流,缓缓涌上陆锦恒的心头。
会议在不久后结束。众人开始收拾东西,低声交谈着离开。
陆锦恒整理文件的速度稍慢一些。当他将最后一份报告放入文件夹时,察觉到有人走近。
安尔艾斯手里拿着数据板,像是也要离开,路过他身边时,手臂“不经意”地、极其轻微地擦过了陆锦恒的手臂外侧。
布料摩擦的触感转瞬即逝,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
但陆锦恒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抬起眼,看向安尔艾斯。
安尔艾斯却没有与他对视,仿佛刚才的接触纯属无心。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数据板上,脚步甚至没有完全停下,只是用低沉而快速的、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丢下一句话:
“下午那批新的高敏传感元件到货,入库后需要你的战术终端授权,才能解锁高等校准测试模式。”
语速比平时稍快一点,说完,他便拿着数据板,步履如常地走出了会议室,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
陆锦恒站在原地,手臂被擦过的地方,残留着一丝异常清晰的、属于安尔艾斯的气息和体温。那触感很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存在感。
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才被触碰的地方,冰蓝色的眼眸里,惯常的冰冷之下,缓缓浮起一层深思。
那些会议中的建议,门口那急切的一瞥,还有刚才这看似无意、却时机精准的触碰……
安尔艾斯。
这个家伙,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永远游刃有余,永远阳光直率,永远……只是单纯地在执行他那所谓的“正式追求”吗?
在那份看似从容不迫的靠近之下,是不是也藏着某些……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属于“追求者”的不安与焦灼?
这个突如其来的猜想,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在陆锦恒沉寂的心底,漾开了一圈细微却持续扩散的涟漪。
他独自留在渐渐空寂下来的会议室里,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将空气中的微尘照得无所遁形。
指尖,无意识地,再次拂过刚才被触碰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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