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首山腰的小院,仿佛成了大渝武林新的权力风向标。
昔日门庭若市的战神殿总坛如今冷落萧索,而这处原本不起眼的院落,却在厉若海无声的威压下,吸引着八方目光,承受着各种心思的试探与朝拜。
武林盟主柳清风携盟主令铩羽而归的消息,如同最后一锤,彻底夯实了“厉若海”超然物外、不为权柄所动的形象。
然而,江湖的波澜,终究只是这天下大势的一部分。
当这股足以掀翻武林格局的力量出现,庙堂之上,又岂能无动于衷?
大渝皇宫,深似海。
金銮殿后的暖阁内,熏香袅袅,却压不住渝皇眉宇间的一丝凝重与权衡。
他年约四旬,面容儒雅,眼神却深邃难测,久居帝位养成的威严在不经意间流露。
下首,坐着几位心腹重臣,兵部尚书、吏部尚书,以及皇室供奉堂的首席长老。
“诸位爱卿,龙首山之事,想必都已清楚。”渝皇指尖轻轻敲打着紫檀木扶手,声音平稳。
“厉若海……此子究竟是何来历?连玄布都败于其手,柳清风亲自奉上盟主令竟被拒之门外。
如此人物,是福是祸?”
兵部尚书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军旅的直率:“陛下,此獠武力惊人,行事狠辣,无法无天。
战神殿乃我大渝武林支柱,如今被其一人打残,武林平衡已破,恐生乱象。
依臣之见,当调集精锐,或请供奉堂诸位长老出手,趁其立足未稳,予以剿灭,以儆效尤!”
“剿灭?”供奉堂首席长老,一位白发萧然、面色红润的老者微微摇头,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
“柴明、屠刚皆非庸手,玄布更是深不可测,皆败于此人手下。
其实力,恐已超越寻常武道范畴,近乎‘通神’。
强行剿杀,代价几何?若一击不成,反遭其噬,后果不堪设想。”
吏部尚书沉吟道:“长老所言极是。观此人行事,虽狠辣,却并非毫无章法。
市集出手是为救民,拒盟主之位是显其志不在此。或可……怀柔?”
“怀柔?”渝皇眼中精光一闪,“如何怀柔?”
“陛下,”吏部尚书躬身道,“如此人物,武力已臻化境,世俗权柄难以动摇其心。
然,他既居我大渝境内,便是大渝子民。
陛下可遣一德高望重之臣,携厚礼前往,示以天恩,结以善意。
不必强求其效力,只需表明皇室态度,令其知晓陛下惜才之心,使其不为敌,便可。
若能得此助力,则我大渝国力,无形中增一擎天保驾之神器!”
渝皇沉吟良久,目光扫过众人,最终缓缓点头:“便依爱卿所言。
着礼部准备厚礼,由文渊阁大学士李瑾亲自前往,务必显出朕之诚意。”
三日后的清晨,龙首山脚下来了一支与江湖气息格格不入的队伍。
没有刀光剑影,只有肃穆的仪仗。
数十名身着宫廷禁卫服饰的精锐士兵护卫着一辆装饰典雅而不失皇家气派的马车。
马车旁,一位身着紫色一品官袍、头戴乌纱、面容清癯、气质儒雅的中年官员骑在马上,正是文渊阁大学士李瑾。
他身后跟着几辆满载箱笼的马车,里面装着皇室精心挑选的礼物。
并非寻常金银,而是皇家内库珍藏的千年灵参、海外进贡的夜明珠、御用工匠精心打造的玉璧、乃至几卷失传已久的前朝武学孤本。
这份礼单,价值连城,更代表着皇室的脸面与极大的尊重。
队伍沿着山道缓缓上行,引得沿途尚未离去的各派探子与零散江湖客纷纷侧目,窃窃私语。
皇室终于也坐不住了吗?
院落依旧寂静。
李瑾在院门外十丈处便下令队伍停下,整理了一下衣冠,独自一人,捧着以明黄绸缎覆盖的礼单,缓步走到院门前。
他深吸一口气,运起并不高深、却足够清晰的内力,朗声道:
“大渝皇帝陛下驾前,文渊阁大学士李瑾,奉旨求见厉若海,厉先生。”
声音在清幽的山腰间回荡。
院内,秦怀谷正盘坐于蒲团之上,双眸微阖,周身有淡淡的暗红色气息流转,如同蛰伏的凶兽在吞吐呼吸。
听到门外声音,他眼帘未抬,只是那流转的气息微微滞涩了一瞬。
门外,李瑾静静等候,姿态放得极低,脸上没有任何不耐。
他深知面对这等人物,任何官威与急躁都是取死之道。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在李瑾身后那些禁卫都开始有些躁动不安时,院门“吱呀”一声,再次开启。
秦怀谷玄衣冷面,立于门内,深邃的目光落在李瑾身上,如同冰水浇下,让这位久经官场的大学士也不由自主地心中一紧。
“何事?”依旧是那沙哑冰冷的两个字。
李瑾连忙躬身,双手将礼单高举过顶,言辞恳切:“厉先生神威盖世,陛下闻之,心甚慰之。
先生乃不世出之奇才,陛下特命下官前来,略备薄礼,以示仰慕结交之意。我大渝愿以国士待先生,望先生……”
“皇室?”秦怀谷打断了他,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我与皇室,素无瓜葛。”
李瑾心中咯噔一下,连忙道:“先生乃人中之龙,陛下求贤若渴,绝无他意。
只愿与先生结个善缘,他日先生若有所需,我大渝举国上下,定当鼎力相助!”
秦怀谷目光掠过李瑾手中那明黄的礼单,又扫了一眼远处那支皇家仪仗,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他并未去接那礼单,甚至没有让李瑾将话说完。
“听着。”
秦怀谷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李瑾以及远处所有禁卫的耳中,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盘:
“皇室若护民安境,使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鳏寡孤独皆有所养……”
他微微一顿,那深邃冰冷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与“丘处机”时期相通的微光,但转瞬便被更深的邪异与冷漠覆盖。
“……我便不扰。”
话音落下,他话锋陡然一转,一股无形的寒意瞬间弥散开来,让李瑾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但若,”秦怀谷盯着李瑾的眼睛,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皇室权贵,欺压良善,视百姓如草芥,行不仁不义之事……”
他缓缓抬起右手,并未指向任何人,只是随意地挥了挥,如同拂去眼前并不存在的尘埃。
“……我手中之枪,必亲赴皇城,问罪诛恶!”
“问罪诛恶”四字出口的刹那,李瑾只觉一股森寒刺骨的杀意如同实质般掠过全身,血液几乎冻结!
他身后那些久经沙场的禁卫,更是下意识地握紧了兵刃,脸色发白,如临大敌。
秦怀谷说完,不再看面色惨白、冷汗涔涔的李瑾,更未瞥一眼那些珍贵的“厚礼”,直接转身。
“礼物,带走。”
“不送。”
院门再次合拢,将外面那代表着世俗最高权柄的皇家使团,连同他们的惶恐与那份价值连城的“诚意”,一同隔绝在外。
李瑾僵立在原地,捧着那明黄礼单的双手微微颤抖。
他奉旨而来,代表着大渝皇帝,带着足以让任何江湖势力疯狂的厚礼与承诺,却连门都未能进去,只换来一句近乎警告的冰冷话语。
“皇室若护民,我便不扰;若害民,我必诛之。”
这话语在他脑中反复回响,让他遍体生寒。
这已不是拒绝,这是一种宣告,一种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审视与……审判!
他呆呆地站了许久,最终,长长地、带着无尽苦涩与后怕地吐出一口浊气。
缓缓转身,对着同样惊魂未定的仪仗队无力地挥了挥手。
“回……回宫。”
皇家队伍来得风光,去得狼狈。
那些满载的箱笼,连打开示人的机会都没有,便又原封不动地被抬下了龙首山。
消息传开,再次震动大渝。
厉若海对皇室使者的态度,比拒绝武林盟主之位更令人心惊。
这意味着,他不仅超然于江湖纷争,更……凌驾于皇权之上!
他的善恶标准,他的行事准则,只源于其自身,不受任何世俗权柄的约束与拉拢。
邪灵的威名,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那是一种混合了极致武力、莫测心性、以及隐藏在邪狠表象之下、那条清晰而不可逾越的“护民”底线所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大渝武林,乃至大渝庙堂,都在这股无形的威压之下,陷入了更深沉的寂静与思索。
这尊煞星,他究竟要什么?他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无人知晓,也无人敢问。只知道,一柄无视规则、只遵本心的利剑,已悬于这大渝天地之间。
喜欢系统误我!说好的武侠呢?请大家收藏:(m.suimengsw.com)系统误我!说好的武侠呢?随梦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