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如火,照得山道一片金亮。金棍将卢士英策马疾行,马蹄踏得尘土飞扬。他怀中揣着杨衮亲笔书信,神情凝重。青巢岭距太原不过百里,一路山风猎猎,旌旗卷起尘烟,马声长嘶,在空旷的官道上回荡不绝。
太原城已在前方。高高的城墙黑沉如铁,城门紧闭,旌旗森列,城头上军士披甲执戈,寒光闪烁。卢士英勒住马缰,皱起眉头城外竟静得出奇,连个闲人都没有。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息,仿佛一根随时会绷断的弦。
他心里暗想:这太原防得也太严了吧?莫不是又有战事?
果然,天下未宁。自黄巢陷长安、唐僖宗逃奔美良川后,乱世硝烟未曾止息。李克用奉诏勤王,率部平乱,义子李存孝单骑突阵,血战河东,曾在雅观楼上夺玉带,吓退朱温,名动天下。战乱平息后,僖宗重归长安,封李存孝为勇安公,赐天下“恒勇无敌”金牌,命李克用镇守太原。可如今,朱温反叛河南,自称大梁王,扬言扫平太原。山河破碎,群雄并起,太原城的沉默,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压抑。
卢士英深吸一口气,策马上前,仰头冲城上喊道:
“喂太原的军士听着!快把城门打开!爷爷有话要说!”
城头上传来冷声:“你是何人?擅闯太原作甚?”
卢士英扬声答道:“我是青巢岭金棍将卢士英,奉我家大王之命,特来下书,命晋王李克用与李存孝照书行事!否则休怪青巢岭刀枪无眼,来取你父子首级!”
城头的将士面面相觑,未见慌乱,只有人冷冷道:“书信拴在绳上,吊上来便是。晋王自会知晓。”
一条粗绳从城头垂下,在风中晃动。卢士英把书信系上,看那绳索被一点点拉上城头,心中不免一紧。
不多时,太原王府中传来怒喝。
李克用接信阅罢,眉头陡皱,掌心一拍几乎把案几震裂:“放肆!区区山贼,竟敢向我下战书?”
帐中甲士屏息不敢言。李存孝起身,拱手问:“父王,为何动怒?”
李克用冷哼一声,把书信掷给他:“你自己看看!”
李存孝展开一看,顿时双目燃火。那信中字字傲慢,竟要他们按命行事。李存孝冷笑,手指轻轻一颤,似乎恨不得立刻上山去斩那“杨衮”首级:“好大的口气!一个山头贼寇,也敢与我争锋?”
李克用问:“儿啊,你看如何处置?”
“如此狂妄之徒,不必废话。”李存孝道,语气冰冷如刀,“孩儿自有回信,让他明白什么叫‘恒勇无敌’。”
说罢,他亲笔提诗,笔走龙蛇,字锋如戟:
要粮要钱要金牌,
明日辰时亲自来!
你若无有此胆量,
砸你山寨取脑袋!
落款一笔“李存孝”三字铁画银钩。
信封甫合,杀气已出。
军兵复将书信系绳坠下。卢士英伸手接过,展开一看,只觉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直冲头顶,冷汗从额上渗出。
他喃喃道:“完了……老杨兄弟,这回真是捅了马蜂窝啊。”
他不敢多留,翻身上马,连夜奔回青巢岭。
山风猎猎,夜色如墨。青巢岭寨门火光照天,杨衮与诸寨主正于大厅设宴议事。听得蹄声远至,众人纷纷起身。
“卢兄回来了!”
“可有回信?”
卢士英一身尘土,拱手道:“信送到了。只是太原那边……不好惹。”
他一五一十将下书经过说了,又从怀中掏出那封回信递上。
杨衮展开一看,字字如锋,诗句犀利。看罢,他眼中燃起怒火,猛地一拍桌案,酒盏翻倒,酒液溅在地上。
“李克用!李存孝!”他一字一顿,声音低沉而颤抖,“你两个匹夫,竟敢辱我!好,好得很!既然如此咱就到太原城下分个高低!”
厅中众人屏息。火光照着他的脸,怒色中隐约带着一丝兴奋与狂傲。
卢士英急道:“老弟,三思啊!李家父子不好惹,他们有兵、有将、有天子之命,咱这点人马怎敌得过?”
“我不是说过么!”杨衮霍然起身,手掌重重拍在桌上,声音如雷,“若我不去,便不配叫杨衮!”
说罢,转向众寨主,喝令:“听令即刻整备五十台车,选五百精锐壮士,由二寨主卢士英为先锋!明日辰时,出兵太原!我要夺那李存孝的金牌,踏平太原,叫他知道天下还有杨衮!”
众寨主听罢杨衮那番誓言,虽都心惊胆颤,却不敢露出异色。山中流寇皆信“强者为尊”,既然大寨主要亲征太原,他们便只有跟随。只是暗地里,谁心中不嘀咕:这是真要下山攻李克用,还是一场虚张声势?
但无论真假,命令既下,山寨便沸腾起来。通宵的锻兵、备马、装粮,敲盔磨刃的声响不绝于耳。
拂晓,寒雾未散。
杨衮披盔挂甲,从帐中走出,盔上的流苏被晨风一吹,猎猎作响。他年纪轻轻,却一身杀气,眉目间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决。金甲在朝阳中闪出炽光,披风猎猎,如火焰一般在身后翻卷。
他登上寨外高坡,极目望去,五百喽兵骑在壮马之上,排列整齐,眼神炯炯。五十辆辎车在阵后列成方队,旗帜高悬。正中一杆“杨”字大旗迎风猎猎,其旁四面金、银、铜、铁四旗随之翻舞,鼓风如雷。
那一刻,山风掠过旌旗,山下的雾气被卷起,战阵如铁流涌动。杨衮心中一震,热血翻腾这是属于他的人马,他的荣耀。他压下激动,嘴角却露出一丝冷笑。
“李克用、李存孝,”他暗暗咬牙,“你们那座太原城,今日本该迎我青巢岭之旗!”
四棍将驾马而来,齐声请令:“禀大寨主,一切准备妥当,请示何时出发!”
杨衮没答话,只是踅马至阵前。阳光从云缝里穿出,落在他盔甲上,耀眼如金。他举起手中的金枪,声音洪亮,直震山谷:
“弟兄们,今日一战,乃替天行道,讨不平、夺钱粮、取金牌!太原在前,李家父子不堪一击。只要我等齐心协力,必叫青巢岭威名震天下!谁敢退缩半步斩无赦!”
一阵狂风卷过,旌旗齐动,喽兵齐声高呼:“誓死随大寨主!杀奔太原!”
“好!”杨衮一挥手,“二寨主卢士英为先锋点炮!”
“咣咣咣”
三声炮响,山谷震动。五百骑马同时跃动,铁蹄如雷,尘浪滚滚。青巢岭的铁流,终于杀向太原。
午时,烈日高悬。
太原南门外,烟尘漫天。杨衮率军布阵,金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他转头对金棍将卢士英道:“你去城下,传话给李克用、李存孝就说我杨衮已到,让他们开门迎驾!”
卢士英领命而去,催马直奔城下。与此同时,杨衮一抬手:“擂鼓放炮,鸣号助威!”
霎时,鼓声、炮声、号角声交织成一片。大炮轰鸣,山地震动;牛角号长嘶不绝,如群龙怒吼。喽兵们情绪高涨,呐喊声震天:“李存孝!快出来迎我们寨主!”“把金牌交出来!”“交不出牌,就交脑袋!”
城下乱作一团,空气中充满硝烟与狂热。
太原城头,号角声滚滚传来。李克用正在王帐中听军兵禀报,浓眉一拧,手指紧握酒盏。
“什么?青巢岭的杨衮?竟敢带兵来犯我太原?”他须髯微颤,怒气冲天,“好一个不自量力的山寇!”
他抬眼望向儿子:“存孝,你怎看?”
李存孝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孩儿曾在雅观楼夺玉带,吓退朱温。一个小小山贼,岂入我眼?父王不必动怒,让孩儿出城,一战擒之!”
李克用沉吟半晌,却仍谨慎道:“世间乱起于轻敌。此人既敢来犯,必非庸辈。俗话说,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不可轻视。”
“父王放心。”李存孝笑意不减,眸中却闪过一丝骄傲,“太原有我在,天下无忧。”
李克用微叹,终下令:“传令点齐一千军兵,出城迎敌!”
“咣咣咣”
三声炮响,南门洞开。
黑甲军如潮水般涌出,枪林戟影中,李克用骑在乌鬃马上,十三太保列阵两侧,旌旗烈烈。
他们出至阵前,远望敌军。只见对方阵列整齐,兵马皆是三十岁以下的青壮汉,神色坚毅,气势逼人。旗阵中央,一匹白龙马立于金旗下,马上坐着一少年将领盔甲耀金,面如冠玉,眉如剑锋,眼神沉静而锋利。
他不过十七八岁,却全身燃着一种桀骜的英气,像是山火、像是烈风。阳光照在他金盔上,灿若流光。李克用看着那面猎猎生风的“杨”字大旗,心中暗惊
这就是杨衮?如此年轻……
他本以为来犯的是莽夫悍匪,未料竟是一名英姿逼人的少年将。那一瞬间,李克用心头竟生出几分惋惜与欣赏。
“后生可畏。”他喃喃自语,目光微动,“若此子能归我麾下,必是良将……可惜,走错了路。”
他转头对李存孝轻声道:“传我令但能生擒,勿伤其命。”
杨衮坐在白龙马上,单手持枪,身披金甲,目光如炬。烈日从他肩头照下,金光流转,仿佛一团烈焰。他眯起眼,隔着战阵,仔细打量对面那群人。
那是李克用的王帐阵列。
只见为首一人,头戴番王盔,身披大叶锁子金甲,面色泛金光,双眉如刃,一双虎目炯炯有神,颔下彩髯飘拂,年逾五旬,却气势逼人。
这老者必是李克用无疑。
他又扫视其后,只见那十余骑分列两侧,各骑名驹,或持刀、或执枪、或背戟、或提钩,皆是身姿挺拔、神色凶悍,杀气在风中翻滚。
杨衮心中暗道:这十数人,必是传说中的“十三太保”。只是……哪一个是李存孝?
思忖间,他嘴角浮起冷笑,催马上前一丈,枪锋直指敌阵,声音如霹雳:“李克用!你出城,是来迎接我杨衮的吗?钱粮备好了没有?李存孝躲哪儿去了?金牌交不交?快叫他出来回话!”
这一声喝,震得山谷回响。
李克用坐在马上,眼角微挑,竟笑了笑,须髯轻动:“年轻人,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啊。你要钱、要粮、要金牌都可以。”
他语气缓慢,目光锐利如刀,“但得先看你有无这个本事。若你能战胜我这十三位太保,我立刻奉上金牌。”
话音未落,阵中军士轰然一阵低哗。杨衮冷哼一声,手中金攥火尖枪一抖,寒芒闪烁:“哼!我若无吞天之胆,怎敢来太原城下要你李家父子的人头!”
李克用微微一怔,随即转过念头。
这少年枪锋凌厉,傲气逼人,若真让存孝上阵,只怕他性烈手狠,一合之下便将他斩杀……那就可惜了。
他目光微动,转头喝道:“大太保,出阵会他!”
“遵命!”
战马嘶鸣,大太保李嗣源拍马而出。铁甲生光,马蹄扬尘,他英姿凛凛,枪尖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光。
杨衮托枪立马,冷冷问道:“来者何人?”
“晋王长子,大太保李嗣源。”他朗声答道,“奉父命前来试你。小将年少有胆,有勇有谋,我佩服!但你误入歧途,若肯归顺我父王,重整大唐江山,封妻荫子,光宗耀祖,岂不美哉?”
话音诚恳,带着几分真意。
杨衮听罢,目光渐冷。他沉默片刻,缓缓一笑,笑意中透着讥讽:“李嗣源,你倒说得好听。可我父杨会,当年征战四方,为那昏君卖命,换来的是什么?一纸罢官!今日我若再投李家,也难免重蹈覆辙。”
他挺起胸膛,枪锋一点,声音如雷:“良禽择木而栖,我岂能再依朽木!你不配与我多言叫李存孝出来受死!”
话音未落,李嗣源脸色一沉,眼中火光迸射:“狂妄小儿!既如此,休怪我手下无情!”
一声怒喝,双腿一夹马腹,枪势如电,直刺杨衮胸前。
两马相撞,铁蹄扬起碎石。杨衮翻腕举枪,“锵”地一声挡开。枪锋相交,震得人心生寒。两人连战七八合,枪影翻飞,气浪震动。
杨衮心念一转:此人虽勇,却枪法生硬,不可久斗。
眼中寒光一闪,突然抢攻,“啪啪!”连刺两枪,快如闪电。李嗣源措手不及,忙横枪格挡。两马错镫,杨衮猛然一拧腰,双臂暴起,一记“单甩手”,整根枪杆化作金蛇狂舞,“呼”破风掠响。
那一声,似雷霆贯耳。
李嗣源只觉背后风声骤起,知来势凶猛,避无可避。急中生智,反手一插,将枪横于背后,“苏秦背剑”挡去。
“啪!”一声巨响,杨衮那条金攥枪狠狠砸在他背后的枪杆上。
巨力透骨,李嗣源胸口一闷,喉头血涌,几乎从马背上跌下。
他强咬牙,将血硬生生咽下,面色惨白,心中暗骂:好狠的手劲!
趁杨衮回枪未及,他拨马疾退,狼狈退出阵去。
杨衮抖枪冷笑,声音洪亮:“李嗣源!今日饶你狗命让你回去告诉李存孝,让他亲自来送死!”
对阵的李克用眯起眼,目光在火光与尘烟间闪动。
他没有动怒,反而露出几分赞许之色。须髯微微一抖,低声笑道:“好一个少年将军,果然胆气过人……枪法凌厉,力若千钧。”
他环顾左右,淡淡问道:“我李家诸太保,可有敢再战的?”
话音未落,阵后跃出一骑。那人金盔银甲,神采飞扬,笑声如钟:“父王,孩儿愿往!”
李克用目光微亮:“存孝?”
“正是!”
李存孝拨马出阵,目光如电,嘴角含着一抹傲意。
“孩儿前去,会会这位少年英杰!”
杨衮坐镇阵前,手中金枪托地,神色自若。对面,李克用与十三太保一字排开,甲光闪闪。自从大太保李嗣源败退后,太原军中气势已低了一截。
李克用凝视阵前的少年将领,心中暗叹:
这小子……不过十七八岁,却有虎狼之勇。若我麾下能有此人,何愁天下不定?
然而他又转念这等天才若在青巢岭那种匪巢荒地终老,实乃可惜。可惜……他偏偏与我为敌。
李存孝在一旁静静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睛,像潜伏在山林中的猛虎,沉默,却带着危险的气息。
李克用抚须沉吟:“存孝,你且不要出阵。二虎相斗,必有一伤。伤你,我心痛;伤他,我亦不忍。”
他顿了顿,又一挥手道:“你们兄弟十三人,依次上阵,与他较量。先试他的斤两。”
“遵命!”
鼓声震天,烟尘滚滚。
二太保李嗣昭出阵,方交手数回,便被杨衮连挑三枪逼退。
三太保李存助、四太保李存直接连上阵,仍不过数合便被迫下马。
一时间,太原军中哗然。
杨衮策马而立,金枪一横,声如雷霆:“哈哈哈哈李克用啊李克用!你这帮无能小辈,也想重整大唐?别再让他们出来丢人现眼了!要打就你儿李存孝亲自来!”
他声音透过风,直灌入李克用耳中。
李克用须发倒竖,怒极反笑,手握腰间玉带,正欲拍马出阵。
李存孝一夹马缰,抢前一步,沉声道:“父王息怒,此贼猖狂,容孩儿前去斩之!”
李克用沉思片刻。
他望向那少年,心中有一丝复杂的怅然:我若亲自出阵,恐怕也难胜这杨衮几分。罢了只有靠存孝了。
“孩儿,”他说,声音低沉而郑重,“你枪法虽高,但此人亦是天纵英才,莫轻敌。若能活擒,务必留他一命。此子若能归顺我李家,你是左膀,他便是右臂。那时天下可平。”
“孩儿明白。”
话音落下,李存孝一勒缰绳,乌鬃瘦马长嘶而出。
战阵前,四棍将早已看得面色发白。
他们认得那匹马,认得那杆槊那是李克用麾下第一猛将、十三太保之首李存孝!
“老兄弟!”金棍将卢士英紧张地大喊,声音都在颤,“他……他就是李存孝!你要小心!”
那一刻,杨衮心头也“咯噔”一下。
这个名字,他早已听过无数次“飞虎山破阵、雅观楼夺玉带、长安七昼夜、斩黄巢,封勇安公”这些战功,哪一个不是震动天下?
但他很快压下那一瞬的忐忑。
李存孝不过凡人,我杨衮,也要让他知道天外有天。
他凝神抬头,朝来将望去。
然而这一眼,却令他微微一愣。
那骑瘦马而来的男子,竟与传说大相径庭。
只见此人不过五尺高,身材枯瘦,腰略驼背;一张黄中透青的脸,刀刻般硬朗,双颧高耸,一双眼似鹰似蛇,却带着疲惫的神色。
头上戴着束发紫金冠,雉翎随风微颤,身披锁子连环甲,细腰束金带,显得格外清冷。
那匹马也奇怪又长又瘦,跑起来“提溜当啷”,看似懒散,实则步步稳劲。
杨衮心中闪过一丝失望:
这就是天下无敌的李存孝?传说中力拔千钧、勇破十阵的战神?看起来倒像个枯瘦的烟鬼。
但下一刻,他意识到自己错了。
当那瘦马渐近,马头骤然昂起;
那双看似沉睡的眼,忽然亮了。
一瞬间风似乎凝固了。
那目光如寒刃破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锋锐与孤傲。
李存孝嘴角微抿,轻声道:“你就是杨衮?”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风声。
杨衮轻笑,语带挑衅:“不错。那你就是飞虎山降将李存孝夺玉带、擒孟绝海、逼死黄巢、取长安七昼夜的‘无敌太保’?”
“不错。”李存孝的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压抑的杀气,“李存孝正是我。”
这声音不高,却如铁落石,清晰地穿透战阵的嘈杂。
杨衮听罢,冷笑一声:“原来你就是那位‘无敌太保’?哼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倒觉有限’。看你这副模样,这病可不轻啊!”
他刻意抬高语调,语带嘲讽。
四周喽兵听了,都忍不住压低笑声。
李存孝只是淡淡看他一眼,那目光寂冷如霜。
杨衮心中微微一动,却强自镇定
这人神色太静了,静得可怕。
他的目光往下一移,落在李存孝胸前。
那里悬着一块巨大的金牌,足有碗口大小,金光刺目。阳光下,那七个鎏金大字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天下恒勇无敌将”。
那金光一晃,几乎照得人心神发烫。
杨衮心头一热,几乎要被那光吞没。
好一个无敌金牌……这才是天下第一勇者的象征!若此物归我,天下何惧?
他把目光从金牌移回李存孝的脸,语气变得锋利:“李存孝!看你这身骨架,倒像个病夫,怎配戴此牌?我劝你识趣些,立刻摘下来奉给我。否则你的那些废物手下都被我打得满地找牙,你这病夫,还想活着回城?”
李存孝微微抬眼,眼皮抖动间,那双眼像鹰隼般锐利。
他淡淡道:“要金牌也行。”
“哦?”杨衮挑眉。
“但有个条件。”李存孝的声音低沉,却带着铁意,“你得投降。归顺我父王,你仍为大将军,我为二将军,一左一右,共掌天下。你若执迷不悟这块金牌你得不到,命,也留不下。”
这话平平淡淡,却像一柄冷剑插入杨衮的胸口。
四棍将心头一颤,空气都凝结了。
杨衮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怒火,从心底一点一点烧起。
他握紧缰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齿缝中挤出低沉的咆哮:“李存孝少废话!来,让你尝尝我杨衮的枪!”
白龙马嘶鸣,铁蹄一蹬,卷起尘浪,瞬间冲出十丈。
金光闪烁,枪影如龙。
李存孝面色不变,只在心中默默一笑:
这小子有胆,火气更盛。可惜,还太年轻。
他勒紧缰绳,胯下那匹瘦马轻轻一跃,似风如影,迎着枪锋掠去。
手中那杆齐天槊前端粗如人拳,后端沉如铁柱蓦然一摆,风声如雷,“嗡”地砸出一道弧光。
两骑在尘烟中疾驰。
杨衮心头冷笑:
都说你力拔山兮气盖世,可看你这副皮包骨头的模样怕是吹出来的!今日我倒要试试你有几分真力!
他双脚一点马镫,双手托枪,浑身的气劲蓄于一击之中。
那一刻,他如离弦之矢,整个人几乎与枪融为一体。
四棍将站在阵侧,屏住呼吸。
他们见那两道金光在半空相撞,像两条金龙狂击。
风声骤起,战场上的灰尘在爆裂的气流中旋转。
“啪!”
那一声巨响,像山崩地裂。火星飞溅,金铁交鸣。
杨衮只觉一股大力顺着枪杆涌来,直撞心口。
耳中“嗡”的一声巨响,天地骤然失音。眼前一片金光乱闪,连空气都似在颤抖。
他死死握着枪,不让自己松手。
手臂剧痛,十指发麻,血在体内乱窜。
不能吐血!绝不能!
他在心里狂吼着。
一口血涌到喉咙,他硬生生咽下“咕嘟”一声,血液灼热如火,顺喉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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