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未曦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起床。她几乎一夜没睡，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些谣言和陆夜北沉默的脸。
走出次卧，公寓里静悄悄的。吧台上放着温好的牛奶和煎蛋，旁边压着一张便签，是陆夜北力透纸背的字迹：「公司有事，先走。晚上接你。」
字迹依旧沉稳有力，看不出任何情绪。
林未曦看着那份早餐，心里五味杂陈。他明明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却什么都没问，只是像往常一样为她准备好一切。这到底是他不动声色的体贴，还是……一种不动声色的隐瞒？
她没什么胃口，勉强喝了几口牛奶，便收拾东西去了工作室。
一上午都心神不宁。设计图改了几稿都不满意，客户的电话也接得心不在焉。小助理看出她状态不好，默默帮她挡掉了几拨不必要的访客。
中午，周时砚的电话打了过来。
“夫人，下午两点，关于‘星曜’系列珠宝推广项目的最终评审会在陆氏集团32楼会议室举行，陆总让我提醒您准时参加。”
“星曜”系列是林未曦工作室近期倾力打造的高端线，陆氏集团旗下的传媒公司是这次推广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之前几轮比稿，陆氏提出的方案确实最得林未曦心意，专业度、创意和资源都是一流。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周特助。”林未曦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工作是工作，不能因为私事影响正事。
她重新打开陆氏提交的方案，仔细翻阅。不得不承认，这份方案做得极其出色，精准抓住了“星曜”系列“低调的奢华”与“内在力量”的核心调性，推广渠道和预算也无可挑剔。
负责这个项目的团队，显然对她和她的作品有着超乎寻常的理解。
下午一点五十，林未曦带着助理准时到达陆氏集团大厦。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气势迫人。
前台显然早已接到通知，微笑着将她们引向高层专用电梯。
电梯平稳上升，林未曦看着跳动的数字，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这是她第一次来陆夜北的公司。虽然知道他只是投资人，不直接参与具体项目运营，但踏入他的领地，还是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32楼到了。电梯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极具现代感和空间感的接待区，低调而奢华。周时砚已经等在那里。
“夫人，这边请。”周时砚引着她们走向会议室。
会议室的门开着，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都是陆氏传媒的高管和项目核心成员。看到林未曦进来，众人都站起身，态度恭敬。
“林设计师，您好。”
“各位好。”林未曦礼貌回应，在主位左手边的位置坐下。她的目光不经意扫过空着的主位，心跳加快。那个位置……是陆夜北的？
她压下心里的异样，专注于眼前的会议。
陆氏项目组的负责人开始进行最终方案的陈述。条理清晰，数据详实，创意亮点频出，连林未曦之前一些模糊的想法都被他们精准地捕捉并升华了。
林未曦一边听，一边在心里暗暗赞叹。陆氏的专业能力，确实名不虚传。这个团队，比她接触过的任何一家都要出色。
陈述结束，进入提问和讨论环节。几个其他竞争公司的代表也提出了各自的问题，陆氏团队一一从容解答，显得游刃有余。
轮到林未曦提问时，她针对几个细节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对方负责人认真记录，并给出了更优化的建议，甚至引用了她早期某个不为人知的作品理念作为佐证。
林未曦有些惊讶。那个早期作品并不出名，甚至连她自己都快忘了。
“您对我们作品的了解，真的很深入。”她忍不住说了一句。
负责人笑了笑，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推崇：“林设计师的作品每一件都值得细细品味。不瞒您说，我们团队是您的忠实粉丝，尤其是我们陆总，对您的设计理念非常欣赏，这次项目启动前，特意叮嘱我们要吃透‘星曜’系列的精髓。”
陆总？陆夜北？
林未曦的心猛地一跳。他……还特意叮嘱过？
所以，陆氏能做出如此贴合她心意的方案，不仅仅是因为团队专业，更是因为……陆夜北在背后推动？
这个认知，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她混乱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道挺拔冷峻的身影走了进来。
深灰色高定西装，一丝不苟的领带，深邃立体的五官，周身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强大气场。
不是陆夜北是谁？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在短暂的愣神后，几乎同时站起身：“陆总！”
陆夜北微微颔首，目光径直落在主位左手边的林未曦身上。
林未曦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出现，整个人都僵住了，手里拿着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他……他怎么来了？他不是不参与具体项目吗？
陆夜北步履从容地走到主位坐下，姿态闲适，仿佛只是来旁听。他的视线扫过全场，最后停留在项目负责人身上，语气平淡无波：“继续。”
负责人连忙收敛心神，将刚才与林未曦讨论的几个要点又简要汇报了一遍。
陆夜北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会议桌上轻轻敲击，目光却始终若有似无地落在林未曦身上。
林未曦如坐针毡。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罩住。她低着头，假装认真看方案，手指却紧张地蜷缩起来。
他到底想干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所以，林设计师对修改后的方案没有其他疑问了？”负责人汇报完毕，看向林未曦。
林未曦猛地回神，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暂时……没有了。方案很完善。”
“既然如此，”陆夜北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直视林未曦，语气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星曜’系列的推广，就交给陆氏传媒全权负责。林设计师，希望合作愉快。”
他这句话，不是询问，而是直接拍板定案。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几声附和的“恭喜陆总”、“恭喜林设计师”。
林未曦看着陆夜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他就这样……直接定了？甚至没有走完最后的评审流程？
她心里有点乱，有点莫名的不舒服，好像自己的专业领域被强行介入了一样。但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承认，陆氏确实是最佳选择。
“陆总……”她试图开口。
陆夜北却已经站起身，打断了她的话，目光扫过众人：“后续细节，周特助会跟进。”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朝会议室门口走去。经过林未曦身边时，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深邃的眼眸极快地掠过她略显苍白的脸和眼下淡淡的青影。
只是一瞬，他便收回视线，大步离开。
留下满会议室的人面面相觑，以及心乱如麻的林未曦。
他来了，说了不到三句话，定下了合作，然后走了。
像个真正的、高高在上的决策者。
可他那一眼……是什么意思？是看出了她的状态不好？还是……别的？
“林设计师，那我们……”负责人试探着开口。
林未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努力扯出一个职业化的笑容：“好，后续细节，我们再约时间详谈。”
会议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结束。
离开陆氏大厦，坐进车里，林未曦靠在椅背上，感觉精疲力尽。
所以，她努力争取了这么久，以为靠实力打动了合作伙伴，到头来，决定成败的关键，竟然还是陆夜北的一句话？
那个“白月光”的谣言，再次不受控制地钻进她的脑海。
他对她的“欣赏”，他对这个项目的“特意叮嘱”，他今天的突然出现和直接拍板……这一切，到底是因为她的才华，还是因为……她这张脸？
她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第一次对这段关系，对自己的价值，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和不确定。
原来，她要合作的大佬，兜兜转转，还是陆夜北。
而她，似乎永远也摆脱不了，被他笼罩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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