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术嚣张的狂笑和北戎士兵震耳欲聋的欢呼，如同滚烫的烙铁，灼烧着镇北关每一个天朝将士的尊严。关墙之上，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粗重而不甘的喘息声，以及拳头紧握骨节发出的咯咯声。
七名将领的尸体还横陈在关外的沙地上，鲜血浸透了黄沙，触目惊心。那柄暗红色的巨型弯刀，仿佛饮饱了鲜血，在日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兀术如同不可战胜的魔神，勒马立于阵前，轻蔑的目光扫过城头，最终定格在夜玄身上，充满了赤裸裸的挑衅。
一种无力与绝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在一些士兵眼中蔓延。个人的勇武在冷兵器时代，对士气的打击是致命的。
夜玄依旧负手立于箭楼，身形挺拔如松，面容冷峻如冰。但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身旁的岳擎天、苏文衍等人都感到一阵心悸。他们知道，王爷动了真怒。
“元帅！”又一名年轻气盛的副将双眼赤红，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末将请战！纵然不敌，亦要叫那蛮子知道，我天朝男儿，宁死不屈！”
“不可！”岳擎天急忙阻止，声音沙哑，“王将军、李将军他们……皆非庸手，却……此人勇力绝非寻常，不可再徒增伤亡！”
“难道就任由他在此猖狂吗？！”那副将不甘地低吼，额头青筋暴起。
夜玄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定着关外的兀术，声音冰冷地没有一丝温度：“他在激我出战。”
苏文衍忧心忡忡：“王爷，兀术悍勇，乃北戎第一猛将，您万金之躯，关系全军安危，绝不可亲身犯险！”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夜玄是北伐大元帅，是三军魂魄，他若出战，胜则士气大振，但若有个闪失……整个北境防线将瞬间崩塌！这个风险，谁也承担不起。
可是，若无人能遏制兀术的嚣张气焰，大军的士气将持续低落，接下来的守城或野战，将更加艰难。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个清冷而坚定的声音，在夜玄身后响起，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主子，让属下去。”
夜玄猛地回头。
只见琉璃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后。她依旧穿着那身玄色劲装，但脸上做了更精细的易容，肤色涂暗，眉毛加粗，掩盖了原本过于清丽的轮廓，乍一看去，像个面容普通、气质冷峻的少年军官。她腰佩“秋水”，眼神沉静，但那双眸子里燃烧着的，是决绝的战意与冰冷的杀机。
兀术对主子的侮辱，对“琉璃”这个名字的亵渎，以及连斩七将的猖狂，已然触及了她心中最不容触碰的底线。她是主子的影，是主子的刃，为主子扫清一切障碍，斩杀一切辱主之敌，是她的天职！
“属下可以女扮男装，隐匿身份。”琉璃迎上夜玄锐利的目光，声音没有丝毫动摇，“兀术刀法虽猛，但过于刚猛，缺乏灵动。属下擅速度与诡变，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即便不能阵斩，亦可挫其锐气！”
她知道此举风险极大，兀术的勇武有目共睹。但此刻，军中需要有人站出来，需要一场胜利，哪怕只是逼平兀术，都能挽回濒临崩溃的士气。而她，是眼下最合适的人选——拥有顶尖的武力，且身份隐秘，即便战败或身死，对全军士气的影响也相对可控。
“胡闹！”夜玄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厉色，声音如同冰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退下！”
这两个字，重若千钧，砸在琉璃的心上。她能看到主子眼中那毫不掩饰的……震怒与阻止。
“主子！”琉璃心中一急，上前半步，“属下……”
“本王的话，你听不懂吗？”夜玄打断她，目光如冰冷的刀锋，直直刺入她的眼底，“回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踏出军营半步！”
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压迫感。周围岳擎天、苏文衍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低气压惊得屏住了呼吸，不解为何王爷对一个请战的“影卫”发如此大的火。在他们看来，这“影”身手不凡，或许真有一丝机会。
只有夜玄自己知道，那瞬间涌上心头的，是何等汹涌的、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暴戾与……恐惧。
让琉璃去对战兀术？那个如同野兽般残暴、力量恐怖、并且明显对她怀有肮脏心思的兀术？
绝无可能！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琉璃腰侧那道兀术留下的、才刚刚结痂的伤口；闪过她被那柄暗红弯刀劈中，血染黄沙的画面；闪过她被兀术生擒，受尽屈辱的场景……
任何一种可能，都让他心底那股无名火灼烧得几乎要失去理智！
琉璃是他的！是他的影卫，是他的利刃，是他……绝不容他人染指、更不容有任何闪失的存在！哪怕是为了军心士气，也绝不行！
这已经超出了主上对下属的维护，更像是一种……近乎本能的、霸道的占有欲在作祟。
琉璃怔在原地，看着主子眼中那复杂难明、却异常坚决的厉色，心中百味杂陈。有被拒绝的不甘，有对局势的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与……一丝隐秘的悸动。主子从未用如此严厉，甚至带着恐慌的语气命令过她。
他是在……担心她吗？
这个念头如同火星，在她心湖中溅起微小的涟漪。
“是……属下遵命。”最终，忠诚压过了一切，她垂下头，低声应道，默默向后退去，重新融入阴影之中，只是紧握着“秋水”剑柄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夜玄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胸中翻涌的情绪才缓缓平复，但眼神却变得更加幽深冰冷。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关外那个嚣张的身影。
兀术……必须由他来亲手解决。
这不仅关乎军心士气，更关乎……他绝不容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觊觎和伤害属于他的东西。
“岳擎天。”夜玄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然。
“末将在！”
“传令下去，高挂免战牌。任他叫骂，不必理会。”
“是！”
“另外，”夜玄微微侧首，对墨羽低声道，“让‘幽影卫’做好准备。今夜，有行动。”
既然明面上的对决暂时受阻，那么，阴影中的较量，就该开始了。
兀术，你以为凭借个人勇武，就能肆无忌惮吗？
夜玄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本王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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