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的脑子里还在回响着“会走路的金元宝”这几个字。
他感觉自己几十年建立起来的认知，正在被眼前这个年轻人一点一点地敲碎。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
一个实际操作中的问题，从他翻涌的思绪中冒了出来。
“顾大人。”
道衍定了定神，略带疑虑地开口问道。
“贫僧还有一个问题。”
“大师请讲，咱俩谁跟谁，有啥问题尽管问。”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明大手一挥，显得格外豪爽。
道衍沉吟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
“按照大人的方略。”
“将那些藩国的青壮、妇孺尽数掠为奴隶，贩卖至大明或泰西。”
“如此一来，这些藩国之地，岂不是十室九空，人口凋敝？”
“长此以往，我们固然能获得巨大的商业利益，但……”
“但这些地方的人口实利，可就没了啊。”
道衍皱起了眉头。
他考虑问题的角度，依然带着传统战略家的思维。
“要知道，无论是战时征兵，还是平日里征发徭役，人口都是根本。”
“若是把人都卖光了，以后再想从这些地方征兵补充战损。”
“或者驱使他们修桥铺路，那可就无人可用了。”
“这……岂不是竭泽而渔，杀鸡取卵？”
听完道衍的担忧。
顾明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大师啊大师，你这个问题，问到点子上了！”
顾明一拍大腿，像是听到了什么绝世好问题一样，兴奋得不行。
“我还以为你没想到这一层呢，看来还是我小瞧了大师你的战略眼光。”
“不过嘛，这个问题，在我这儿，根本就不算个事儿！”
顾明神秘一笑，伸出了一根手指，在道衍面前晃了晃。
“解决办法，其实就四个字。”
道衍凝神倾听，洗耳恭听。
“鼓励生育！”
顾明斩钉截铁地说道。
“啥玩意儿？”
道衍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他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国家大事，怎么就拐到生孩子上头去了？
“大师，你别觉得这是小事，这可是天大的事！”
顾明看出了他的疑惑，立刻开启了“顾老师小课堂”模式。
“你想啊，奴隶是‘货’，是‘商品’，对吧？”
“那咱们这买卖要想做得长久。”
“就得保证‘货源’充足，源源不断！”
“怎么保证货源充足？当然是让他们自己生啊！”
“这叫什么？这就叫可持续性发展！”
“韭菜割了一茬，你得等它再长一茬不是？”
“咱们要做的，就是让韭菜长得更快、更多！”
顾明越说越来劲，开始给道衍掰扯起了这里面的门道。
“鼓励生育这事儿，咱们老祖宗早就玩明白了。”
“案例多得是，我给你随便举几个例子。”
“这方法，主要分两大类，一类是简单粗暴的立法奖惩。”
“另一类是润物细无声的制度宏观调控。”
顾明端起茶杯，又是一饮而尽，俨然一副说书先生的派头。
“先说简单的，春秋时期，越王勾践，就是卧薪尝胆那个哥们儿。”
“他被吴国揍得那叫一个惨，国家人口锐减。”
“为了恢复国力报仇，他就搞了个政策。”
“‘生丈夫，二壶酒，一犬；生女子，二壶酒，一豚。”
“啥意思？简单！”
“你家要是生个儿子，政府奖励两壶酒、一条狗。”
“生个女儿，奖励两壶酒、一头猪！”
“你看，直接给物质奖励，就问你动心不动心？”
道衍听得目瞪口呆。
这种记载他当然也看过，但从未从这个角度去解读过。
“再说个狠的，西汉。”
“汉惠帝的时候就规定了。”
“女子十五岁以上到三十岁还没嫁人的，罚款！”
“每年要多交五倍的赋税！”
“我的天，五倍啊！”
“搁现在这就是妥妥的‘单身税’，谁顶得住啊？”
“家里有闺女的，还不得赶紧找人嫁了，不然得被罚破产！”
“到了晋朝，那就更绝了。”
“晋武帝直接下令。”
“女子到了十七岁，要是父母还不把她嫁出去。”
“那就由地方官府出面，给她强行配一个！”
“好家伙，国家包分配对象，主打一个强制cp，你敢不生？”
顾明讲得眉飞色舞，道衍听得冷汗涔涔。
这些历史上看似寻常的法令，被顾明用如此直白的话一解释。
背后那股子为了增加人口不择手段的冰冷意志，简直扑面而来。
“当然了，光靠罚和强制，格局还是小了点。”
顾明话锋一转。
“真正的高手，玩的是制度。”
“战国时期的商鞅变法，那才是大手笔。”
“他规定，家里有两个以上成年男子还不分家的，赋税加倍！”
“这一招简直是神来之笔！”
“你想啊，为了避税，大家族就必须拆分成一个个小家庭。”
“家庭一多，为了耕种和生活，是不是就需要更多的人口？”
“这就从根本上刺激了生育的意愿。”
“而且分家之后，小家庭的自主性更强，生产积极性也更高。”
“整个国家的活力都被盘活了！”
“这叫什么？”
“这就叫顶层设计，用制度去引导所有人的行为。”
“形成一个鼓励生育的‘大环境’！”
“还有唐朝，他们就更聪明了，除了政策，还搞思想宣传。”
“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种观念，给你从上到下地灌输。”
“让多子多福成为一种社会共识，一种‘政治正确’。”
“在这种氛围下，你好意思不结婚？”
“你好意思不多生几个娃？”
顾明一口气讲完，拿起茶壶给自己又满上了一杯。
道衍已经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感觉自己眼前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历史还可以这样用。
原来，治国之术，可以如此的……不拘一格。
顾明看着道衍那副被彻底震撼到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最后做了个总结。
“所以啊，大师，办法总比困难多。”
“咱们只需要把这些藩国当成一个巨大的‘奴隶养殖场’。”
“一方面，用最严酷的手段进行奴隶化管理。”
“让他们认清自己的商品属性，不敢有丝毫反抗。”
“另一方面，咱们可以筛选一些‘种奴’。”
“给他们提供一个相对稳定优渥的环境。”
“再搬出老祖宗这些鼓励生育的法子，略加修改，让他们拼命地生！”
“毕竟，稳定的社会环境和吃饱穿暖，才是人口增长最根本的发动机。”
“至于那些异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根本不可信。”
“让他们当兵？呵呵，那不是给自己埋雷嘛。”
“他们的唯一价值，就是作为奴隶，为我大明的辉煌添砖加瓦！”
顾明的话，与皇帝陛下那“殖民万邦”的雄心壮志，完美地契合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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