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山那催命符似的钟声,还在不依不饶地敲着,一声紧过一声,像是钝刀子割肉,搅得人心头发慌,连带着后山的灵气都似乎躁动了几分。
尘奕恍若未闻,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块金灿灿、裹着晶莹蜜浆的金瓜果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了那双冰蓝色的眸子,甚至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沾着蜜渍的指尖。那副慵懒餍足的模样,活像只刚偷吃了鱼干的猫。
旁边,乘风老祖看得眉头拧成了疙瘩,手里的白玉拂尘柄被他捏得“咯吱”作响,终于忍不住,几乎是吼了出来:
“还吃?!这都什么时候了!魔焰谷的崽子们都快把山门给拆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儿品蜜?!”
“急什么。”尘奕懒洋洋地掀起眼皮,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今天天气不错,“让他们多敲会儿,活动活动筋骨,省得一天到晚闲着没事,总来扰人清梦,坏人食欲。”
老祖:“……”
他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严重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看走了眼,这小师弟根本就是个披着仙人皮囊的混世魔王!
云逍急得在原地直打转,小手搓得发红,却不敢插嘴两位长辈的“交锋”,只能在心里把魔焰谷上下翻来覆去骂了个遍——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小师叔享用他最拿手的灵麦饼和金瓜果时来!简直罪大恶极!
尘奕终于,在老祖快要喷火的目光中,慢吞吞地用云逍递上的、带着淡淡皂角香气的湿帕子,一根根擦拭干净修长的手指。随后,他施施然站起身,那袭白衣在愈发清亮的晨光里微微晃动,流淌着月华般的光泽,纯净得不似凡尘之物。
“走了。”
他抬脚,步伐依旧不紧不慢,却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从容气度。老祖连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焦急,快步跟上。云逍犹豫了不到一息,便攥紧了小拳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蹑手蹑脚地缀在了最后面——他一定要亲眼看看,小师叔是如何像拍苍蝇一样,把那些讨厌的坏人统统打发掉的!
刚至前殿广场,一股肃杀紧绷的气氛便扑面而来。
广场上,弟子们虽列阵整齐,个个持剑凝神,但微微颤抖的剑尖和发白的指节,却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惊惶与不安。玄真宗主手持青锋,屹立于阵前,面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目光死死盯着山门之外。远处的天空,已被浓稠如墨的魔气彻底侵染,黑压压一片,仿佛末日降临,无数狰狞扭曲的黑影在翻涌的魔云中若隐若现,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嚎。
“小师叔!”玄真一眼看到那抹醒目的白衣,眼中瞬间爆发出绝处逢生般的光彩,几乎是扑了过来,“您可算来了!魔焰谷此次精锐尽出!光是金丹以上的高手就不下百人,更有三位元婴后期的长老亲自带队!他们放话,说要、要您……”
“说重点。”尘奕打断他,目光懒洋洋地扫过那片乌烟瘴气的天空,冰蓝色的眸底波澜不惊,“人在哪儿?”
“就、就在山门之外!”玄真连忙指向那魔气最浓郁之处,“他们叫嚣……要您自废修为,三步一叩,跪迎他们入山,否则……否则今日便要血洗青云,鸡犬不留!”
“哦。”尘奕点了点头,突然,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口气,倒是不小。”
话音尚在空气中飘荡,那道白衣身影已然凭空消失在原地。下一瞬,他便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那高耸入云、刻满古老符文的青石门楼之巅。
白衣胜雪,黑金色的长发在身后随意披散,衣袂在山风与魔气的激荡中猎猎翻飞。他独自一人,孤傲地立于漫天污浊魔气的中心,身姿挺拔如孤峰雪松,纯净,耀眼,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折的、近乎嚣张的从容。
山门外,黑压压的魔焰谷人马清晰可见。为首三人,气息尤为强悍阴沉,正是恶名在外的魔焰谷三大长老。他们一见到尘奕,眼中顿时爆发出刻骨的怨毒与杀意。
“就是他!”左边那个赤发红脸、脾气暴躁的长老怒吼道,声如雷霆,“杀我谷少主,辱我谷威名,今日若不将他抽魂炼魄,难消我心头之恨!”
中间那位面容阴鸷、身着青袍的长老,则发出一阵夜枭般的怪笑,声音尖锐刺耳:“青云宗的小辈,现在跪地求饶,自废丹田,或许还能留你一个全尸!若等老夫亲自出手,定叫你后悔来到这世上!”
尘奕仿佛根本没听见这些污言秽语,甚至还颇为惬意地调整了一下站姿,半倚在门楼冰凉的石柱上,抬手掏了掏耳朵,像是嫌他们吵。
“喂,”他终于,懒洋洋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喧嚣,“废话都说完了?”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真切的不耐烦,“说完了就赶紧动手,别耽误我……回去吃午饭。”
“狂妄小辈,找死!”右边那一直沉默寡言、周身缠绕着浓郁死气的黑袍长老再也按捺不住,厉喝一声,枯瘦的手掌猛地探出!一道凝练如实质、散发着刺鼻腥臭的漆黑煞气,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蟒,撕裂空气,带着“嗤嗤”的腐蚀声响,朝着尘奕的面门悍然扑去!
广场上的青云弟子们吓得失声惊呼,一些胆小的甚至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金丹修士瞬间化为脓血的歹毒一击,尘奕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他只是随意地,像是驱赶眼前飞过的蚊虫一般,对着那道袭来的黑煞之气,轻轻吹了一口气。
“呼——”
一道微不可察的、带着点凉意的清风,自他唇间拂出。
下一刻,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那道凶焰滔天的毒煞黑气,在触及这缕清风的瞬间,竟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连挣扎都没有,便悄无声息地消融、溃散,化作缕缕青烟,彻底湮灭在天地之间,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三大长老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这……这怎么可能?!那可是黑袍长老苦修多年的“蚀骨毒煞”!
“此子诡异,不可留手!一起上!”青袍长老最先反应过来,声音因惊惧而变得尖利,“他再强也只有一人!耗也耗死他!”
命令一下,百余名魔焰谷精锐同时爆发魔元!滔天的魔气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汇聚成一片遮天蔽日的恐怖浪潮,带着毁灭一切的可怖气势,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朝着孤零零立于门楼之上的尘奕,以及他身后的青云山门,狠狠拍下!
玄真等人面色惨白如纸,握剑的手青筋暴起,已然做好了拼死一搏、玉石俱焚的准备。
尘奕终于,微微站直了身体。
他先是看了眼那排山倒海般涌来的魔气狂潮,又瞥了瞥身后那些紧张得几乎要窒息的青云宗弟子,冰蓝色的眸子里,极快地闪过一丝……嫌弃。
打打杀杀,弄得血呼啦擦的,多脏。
还是……干净利落点好。
他漫不经心地抬起一只手,对着山门外那片被魔气充斥的虚空,随意地,轻轻向下一按。
没有预想中天崩地裂的巨响,没有绚烂夺目的灵力光华爆发。
只有一股仿佛来自洪荒太古、浩瀚如星海、沉重如整片苍穹的无形威压,如同神灵按下的一根手指,骤然降临!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间本身都无法承受而发出的碎裂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那汹涌澎湃、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魔气狂潮,在这股绝对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连一息都未能支撑,便轰然溃散,消弭于无形!
而下方那百余名魔焰谷修士,包括那三位不可一世的长老,更如同被无形的太古神山当头砸中,“噗通噗通”声响成一片,毫无反抗之力地,齐刷刷双膝砸地,跪倒一片!个个脸色煞白,七窍之中均有污血渗出,浑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别说抬头,连动一动手指都成了奢望!
整个青云宗前殿广场,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弟子们目瞪口呆,如同集体被施了定身术,手中的长剑“叮叮当当”掉了一地,都浑然未觉。
玄真张大了嘴巴,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他酝酿了半天的、准备与宗门共存亡的悲壮宣言,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没能蹦出来。
尘奕这才,像是完成了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轻轻拍了拍手,拂去袖口那根本不存在的尘埃。他居高临下,目光淡漠地扫过山门外那跪了一地、狼狈如土的“蝼蚁”。
“滚。”
依旧只是一个字,清晰、冰冷,如同腊月寒风,刮过每个人的耳膜。
那三大长老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再也顾不得什么长老威仪、谷中脸面,带着那群同样魂飞魄散的手下,手脚并用地向着远方亡命遁逃,速度之快,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那仓皇逃窜的背影,比丧家之犬还要狼狈十分。
直到那群黑影彻底消失在天际,广场上那凝固的气氛才轰然打破,爆发出震耳欲聋、直冲云霄的狂热欢呼!
“小师叔!是小师叔!”
“我的天!一招!只用了一招!”
“我们赢了!魔焰谷被打跑了!”
“小师叔万岁!”
劫后余生的狂喜与对绝对力量的崇拜,交织在每一张年轻而激动的脸庞上。
尘奕对身后的欢呼充耳不闻,转身,踏空而下,步履从容地往回走。经过仍处于巨大震撼中、神情恍惚的玄真身边时,他脚步微顿,淡淡道:
“山门,修一下。”他抬手指了指那几根布满细微裂痕的巨大石柱,“刚才,按得稍微重了点。”
玄真一个激灵回过神,连忙躬身应道:“是!是!弟子立刻召集人手修缮!绝不敢耽搁!”
看着尘奕那渐行渐远的、慵懒中透着无敌的背影,弟子们的欢呼声愈发高涨,如同汹涌的浪潮。
就在这时,云逍像只灵巧的小鹿般从人群后方钻了出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还在冒着丝丝热气的油纸包,快步追上了尘奕。
“小师叔!”他仰起小脸,将油纸包高高举起,眼睛亮晶晶的,“我、我趁着刚才空隙,用后山小厨房的余火烤了几个灵薯!还热乎着,您、您尝尝?”
油纸包打开,几块烤得外皮焦黄、微微裂开、露出里面金黄糯软薯肉的灵薯,散发着朴素而诱人的香甜气息。
尘奕很是自然地拿起一块,放在嘴边吹了吹热气,然后咬下一大口。粉糯甘甜的口感在舌尖化开,带着阳光与泥土的质朴芬芳。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
云逍脸上瞬间绽放出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开心得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两人一前一后,踏着青石小径,漫步返回后山。金色的阳光穿透逐渐消散的魔气阴霾,温柔地洒落下来,将他们的影子在身后拉得长长的,交织在一起。
“小师叔,您刚才……真是太厉害了!”云逍忍不住,再次发出由衷的赞叹,小脸上满是崇拜,“就那么‘轻轻’一按,他们、他们就全都跪下了!”
“还行。”尘奕嚼着灵薯,语气平淡无波,“主要是,他们太弱。”
云逍:“……”
好吧,在小师叔这深不见底的实力面前,大概……全天下的人都很弱吧?
行至竹林深处,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从旁侧的一丛茂密紫金竹后转了出来,正是乘风老祖。
“好小子!”老祖瞪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尘奕,语气复杂,既有埋怨,更有压不住的得意与惊奇,“藏着这么一手通天彻地的本事,居然瞒得这么紧!害得老夫方才白担心一场!”
“麻烦。”尘奕言简意赅,充分表达了他对“显摆实力”这件事的嫌弃。
老祖被他这二字真言噎得直翻白眼,随即却又哈哈大笑起来:“也是!也是!以你这懒散到骨子里的性子,怕是觉得出手都比跟他们废话来得麻烦!”
他笑罢,神色一正,从他那宽大的袖袍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物,递到尘奕面前。
那是一个拳头大小、通体浑圆剔透的玉球,球体内,仿佛封印着一片微缩的星空,无数细碎的光点按照玄奥的轨迹缓缓流转,散发出柔和而深邃的辉光,触手温润沁凉。
“这是……护山大阵‘周天星辰阵’的阵眼核心。”老祖语气肃然,解释道,“方才见你举手投足间,引动的天地之力竟比这积蓄千年的阵法还要磅礴……此物在你手中,远比在老夫这里,更能发挥其威能。”
尘奕眉梢微挑,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给我?”
“拿着吧。”老祖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洒脱,“有这阵眼在手,往后这青云宗,你想横着走便横着走,想躺着看便躺着看。哪个不开眼的再敢来聒噪,你随时可以掀了桌子,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尘奕掂了掂手中那沉甸甸、蕴含着恐怖能量的玉球,眸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玩味。
掀桌子?
这说法,倒是深得他心。
他忽然将玉球往旁边正眨巴着大眼睛好奇观望的云逍面前一递:“闻闻,甜的。”
云逍猝不及防,下意识凑近嗅了嗅,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小师叔您又骗人!阵眼怎么会是甜的呢?它明明是……是凉凉的,还有股……星星的味道!”
老祖看着尘奕嘴角那抹几乎难以察觉的、却真实存在的浅浅笑意,再看看天真烂漫的云逍,忽然觉得,将这关乎宗门命脉的阵眼交给这小子,或许……是他千百年来,做得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至少,这小子绝不会像他那些老伙计一样,把阵眼当祖宗牌位似的供起来。说不定……真能让他玩出些意想不到的花样来。
尘奕将阵眼玉球随手揣进怀里,仿佛那不是什么无价之宝,而是颗普通的石子。接着,他又从云逍捧着的油纸包里拿起一块烤得最好的灵薯,递到老祖面前:
“吃?”他歪了歪头,“甜的。”
老祖看着那块还沾着点草木灰、却散发着温暖甜香的食物,犹豫了仅仅一瞬,便伸手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细腻粉糯的薯肉在口中化开,纯粹的甘甜滋味瞬间抚平了方才所有的紧张与焦躁。
“嗯,”老祖细细品味着,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是挺甜。”
三人就这么站在幽静深邃的紫金竹林里,沐浴着穿过竹叶缝隙、变得斑驳而温柔的阳光。白衣清冷的青年,仙风道骨却啃着烤薯的老祖,以及捧着油纸包、笑容腼腆温暖的少年,构成了一幅奇异却又无比和谐的画面。
远处的前殿广场,依稀还传来弟子们兴奋的议论和修缮山门的叮当声响。
但这一切的喧嚣,似乎都被这片竹林温柔地隔绝在外,再也侵扰不到此地的半分宁静。
尘奕慢慢咀嚼着最后一口灵薯,心思已然飘远。
下午……做点什么呢?
是去老祖那藏着好多好吃的老窝(秘境)里,蹭点据说万年一熟的清心茶?还是忽悠云逍这小子,试试用新摘的灵浆果烤点不一样的糕点?
嗯……听起来,都挺不错的。
至于那些被打得屁滚尿流的魔焰谷?
谁还记得他们。
倘若下次还敢不识相,再来打扰他的清净和美食……
那后果,可就绝不是跪下那么简单了。
他伸出舌尖,轻轻舔去唇角沾染的一点点灵薯碎屑,眼尾那颗嫣红的泪痣,在林间跳跃的光斑映照下,红得愈发剔透莹润,宛如雪白糕点上,一颗诱人品尝的甜蜜朱砂痣。
(脑海中,系统的吐槽准时打卡)
“宿主,用阵眼核心逗小孩,用烤薯忽悠老祖,您这操作真是越来越风骚了!不过……本系统数据库显示,‘星星的味道’这个形容,精准度高达99.9%,云逍小家伙有点天赋啊!”
“闭嘴,你的数据库该更新了,明明是蜂蜜味。”
“……宿主,你这是味觉欺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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