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倚着门，双手交叠在后面，她看了看墙上的黑白照片，眼神越来越冷。
门外遗弃的修狗顾怀阳傻了眼，试探性的敲了敲门，无人应声。
头又痛，心里也委屈，他撇撇嘴哭了出来，手握成拳疯狂捶门，“晚晚，开门！”
“晚晚！”
这一喊不要紧，咣咣捶门，邻居都纷纷亮灯，抱怨谁家这么缺德，半夜三更不睡觉。
一个和善的大姐住桑晚对面，她提着手电筒一照，有一个哭着捶门的小伙子。
小伙子还挺帅，大高个，就是好像被人训得不轻，一身酒气。
她哭笑不得。
良久，都没人敲门。以为他走了，桑晚也打算去睡了。
门又被敲响，这次很不一样，有规律也很轻，桑晚开了门，有些惊讶，“王阿姨。”
王大姐错开身，露出身后可怜巴巴，弓着腰的顾怀阳。
桑晚立即冷了脸。
王大姐和善的笑了，语气里有着商量，“这大半夜的，大家都被吵醒了，我一看挺俊个小伙子在门口哭。”
“桑晚呐，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让人进去吧。你看他挺大个人了，在外边哭闹，影响也不好。”
说着又看了看玩手指的顾怀阳。
桑晚低垂着眉，勉强的笑笑，“王阿姨，抱歉了。”
“唉，没事儿，都是邻居，你理解就好。”她说了几句客套话，就离开了。
桑晚看了看蹲在地上的人，打开门冷声道，“进来。”
那醉鬼很听话，让他进来就进来。
既然是他自找的，那这把刀插在心上，痛死了也不关她的事儿。
桑晚在沙发上坐下，倒了一杯水。
“晚晚。”顾怀阳讨好的叫她，无措的揪着自己的衣角，好像自己做错事儿了。
“别这么叫我，恶心！”桑晚将一杯水递过去，他没接，手脚僵硬，心里更难受了。
晚晚说他恶心。
听了这句话，他好似被欺负坏了，也不敢说话，呜呜地滴着泪。
地板上打湿了一小片。
“不恶心，不恶心。”顾怀阳一哭就头脑发蒙，语言不通，行为也不受控制。
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她，见她不接，仍是小心翼翼的展平放在桌上。
“这是成绩单，我及格了，晚晚，惊喜呢。”语气试探而轻缓，小孩子一样，固执的讨赏求奖励。
在桑晚的家里都不敢站直身子，他暗暗想着，晚晚的家和她一样，小小的，香香的。
顾怀阳笑的很傻，用这张脸做出不符合行为的蠢事，清醒之后他会不会后悔。
桑晚并不在意这件小事，更是看也不看桌前那张成绩单，突然视线一撇，想到了什么，她勾唇一笑。
“如果你将那个大柜子上的钥匙递给我，马上就可以得到奖励。”她轻声诱哄着人把钥匙拿出来。
那个当时被她扔上去的钥匙。
“好！”顾怀阳眼睛亮了亮，他想晚晚不能总说话不算话，单纯的以为那是美好的奖励。
想也不想的，就站直身子，一垫脚，伸长胳膊去摩挲上面的钥匙，柜子上很脏，积满了灰，钥匙却很干净，因为被人扔上去不久。
很轻易的，他拿到了钥匙，修长白皙的手染上灰尘，张开手，掌心里的钥匙新的闪光。
桑晚将钥匙拿了起来，当着他的面，开了柜子上的的锁，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瓶子。
她晃了晃瓶子里的药，还有很多，拧开盖子拿出一粒，也不避人，当着他的面，掰成几瓣，放进了温水里。
“晚晚，那是什么？”顾怀阳突然有点好奇，这不会就是奖励吧，那他可不要。
桑晚冲他笑笑，晃了晃水杯，递给他，“这是解酒药，你不是头疼吗？喝了它会很舒服。”
“喝了它我就给你奖励。”
说了奖励，顾怀阳终于没再抗拒，咕咚咕咚喝了下去，杯子里的水见了底，看着她的眼睛都亮亮的。
他又觉得自己好像喝了酒，晕乎乎的想，晚晚会给什么奖励呢，是抱抱，还是亲亲…
桑晚拉着他的衣角，将他带到照片面前，顾怀阳就这么乖乖任由她拉着走，喉头微动，顿时有些乐不思蜀了，明明才刚喝过水，怎么好像又渴了似的。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她指着照片问他，温温柔柔地，指着一个步履蹒跚的小孩子认字。
“有晚晚的照片！”顾怀阳回答的很快。
“旁边呢是我的母亲。”桑晚补充。
“可是很奇怪，照片为什么是黑白色的，还有为什么没把晚晚和妈妈的照片挂在墙上？”照片放在桌子上，还是那么大一张。
桑晚手指轻轻点点照片，好心的替他解答，“人死了照片才是黑白的，所以才要挂在墙上。”
顾怀阳瞪大了眼，猛的抱住桑晚，有点想哭，突然想起桑晚不喜欢他哭，强忍着泪水大喊，“晚晚才没死，晚晚才没死。”
“是啊，晚晚还没死，可妈妈却死了。”桑晚回抱住他，顾怀阳却身子一僵。
“妈妈，妈妈也没死。”顾怀阳不傻，他知道什么是死，死就是不见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很早以前，自己的爸爸妈妈也突然没了，再也找不到了。
桑晚在他耳边呢喃呓语，“松手，不想要奖励了？”
顾怀阳不想松手，只有抱住她能安心，可他想要奖励，只得听话放开她。
“给。”桑晚将手机上的视频打开，一个人，一双手，几只猫遍地血。
时间不长，可顾怀阳被吓得说不出话。
视频的最后，一张印着猫和少年的照片充满了屏幕。
那个人是自己。
喝下的水和惊吓让他找回了一些理智，然而意识逐渐回笼，是心理上的麻木，他呆呆的看着桑晚，手指着那张照片，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桑晚知道他想说什么，要问什么，这一切的一切，自己都能好心的告诉他。
“很意外？顾怀阳，发那张朋友圈屏蔽了我，却设置实名地点是吗？”
“你知道吗？它们那么小，因为你，纪恬找到了它们，拿着刀，一刀一刀的在那些猫身上划，猫妈妈为了保护它们，先去世了。”
桑晚硬要勾唇，眼底不带一丝笑意，她平静又残忍地和他分享痛苦，无视对面男人神色呆滞与颤抖。
“那些猫太小了，地方也小，它们也都没想跑。固执的守着猫妈妈的尸体，这些你不知道，你只知道自己随便用施舍的目光看它们一眼，它们就该感恩戴德，甚至去死。”
“不！我没想过会…”心里一阵闷痛，让他弯了腰，就连呼吸都是痛的发麻。
这些，这些他从来都不知道，莫名的，不敢对上桑晚刺眼的目光，情绪不稳时不经意地扭头，却看到了桌上的黑白照片。
不可置信地指着照片，莫名懂了桑晚刚才的话，“你的母亲，是怎么…”
“和那群猫一样，是纪恬！”桑晚不再强忍，红了眼眶，他想上前安慰她，抱抱她，让她别哭。
却头脑发蒙，昏昏欲睡。
那杯水！
“放心，我不会放过她的，你睡吧，醒来她就会遭到应有的报应。”桑晚穿着早已换好的衣裳，当着他的面将黑色布条藏在胳膊上。
“不！”不要去…顾怀阳眼里血气泛滥，我会帮你，求求你别去啊！
他想阻止，敌不过睡意，缓缓闭上了眼。
最后看了一眼依旧鲜艳的红绳，她将外套袖子拉的很低，遮住了它的鲜亮，桑晚还是离开了房间。
没人注意到，沙发上昏睡的男孩儿眼角划过一滴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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