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的双眸中倒映着三十六座通天巨碑的轮廓,它们如同一排排沉默的狱卒,钉死了这片被遗忘的大地。
林渊将那柄锈迹斑斑的伞骨残骸狠狠插入脚下的冻土,它不再是伞,而是一面宣告战争的残破旗帜。
万拒之环在他臂膀上缓慢盘旋,发出细微的嗡鸣,仿佛饥渴的野兽在低吼。
他的身后,是这个时代最后的反抗者。
阿织,青鳞boy,哑拳师,以及那十余名刚刚觉醒、眼神里还带着迷茫与坚毅的孩童。
他们是星火,也是唯一的希望。
林渊缓缓取出一把通体漆黑的铁铲。
这并非法器,也不是神兵,只是他从命源井的深处带回的遗物。
那是他母亲当年为他挖开坟墓时所用的工具,铲刃的边缘,至今还嵌着她早已风干的指甲碎屑。
他抚摸着粗糙的铲柄,像是握着母亲冰冷的手。
“他们拜祖宗,是为求福。”他低声开口,声音被北境的寒风吹得支离破碎,“我们扫墓,是为复仇。不一样。”
话音未落,阿织走上前,将一盏早已备好的白骨坟灯轻轻放在了铲柄的末端。
她指尖轻点,一簇银白色的火焰骤然燃起,没有温度,却亮得惊心动魄。
银焰的光芒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仿佛一群来自地狱的索命鬼。
青鳞boy主动向前一步,毫不犹豫地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殷红的血珠滴落在地,他蹲下身,用那根流血的手指在冻土上迅速勾勒出一幅粗糙的地图。
那画面,是他在无数个噩梦中反复见过的景象。
“碑……不是独立的。”他声音嘶哑,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三十六座通天碑,镇压着三十六条‘命脉龙筋’。每一条龙筋都连接着一处被律法抹去的历史现场,它们在汲取整个世界的生命力,供给天上的观命台。”
地图画成的瞬间,那血迹竟如同活物般微微起伏,三十六个代表着通天碑的点位之间,浮现出一条条相互勾连的血色脉络。
摧毁它们,便能切断观命台的根基。
哑拳师默默上前,从林渊手中接过了那把黑铁铲。
他没有说话,只是举起戴着精钢指虎的右拳,用拳背在那乌黑的铲刃上重重敲击了三下。
“铛……铛……铛……”
三声沉闷如丧钟的巨响回荡在崖顶,并非声音,而是直击灵魂的震颤。
哑拳师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眼底深处,仿佛有千百场战斗的结局在瞬间生灭。
他抬起手,指向了地图的东南角。
“东南,第一碑。”他用口型无声地说道,眼中闪烁着确信无疑的光芒,“守卫七重……第三夜,子时,最弱。”
林渊点了点头,眼中杀意凝聚如冰:“那就从那里开始。”
夜色如墨,队伍在荒原上疾行百里。
当第一座通天碑那庞大的阴影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清道夫们早已在此地布下了“静言结界”,这是一个绝对死寂的领域,连风声都被吞噬,心脏的跳动声在耳中被放大到如同擂鼓。
阿织俯下身,将耳朵贴在冰冷的地面上。
片刻之后,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骇,对林渊做了一个手势。
地下,有心跳。密密麻麻,成百上千,绝非守卫。
林渊眉头紧锁,臂膀上的万拒之环光芒一闪,一股无形的力量顺着他的手臂探入地脉深处。
刹那间,无数绝望的、微弱的意识涌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了,在那通天碑的地基之下,并非冰冷的岩石,而是一个巨大的囚笼。
里面囚禁着数百名尚未觉醒、但拥有拒命潜质的“种子”,他们的生命力正被一根根从碑体延伸出的能量触须缓慢抽取,用以供养碑身上那些维持世界秩序的律令符文。
“这不是碑。”林渊的声音冷得像是北境万年不化的玄冰,“这是棺材。”
他抬起头,望向那座在夜色中散发着微光的巨碑,一字一句地发布了命令:“,开路。哑拳师,断后。阿织,护住坟灯——今晚,我们掘的是活人的坟。”
青鳞boy
“滋啦——”
如同滚油泼上冰雪,那坚不可摧的碑体竟被腐蚀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裂隙。
万拒之环早已蓄势待发,林渊手腕一振,归墟之力顺着那道裂隙疯狂注入!
裂隙瞬间扩大,引发了连锁反应,整座通天碑的符文网络开始剧烈闪烁,发出不稳定的光芒。
碑体剧烈摇晃,守卫力量被瞬间激活。
天空中,一张由纯粹律令力量构成的“诛逆雷网”轰然张开,上百道金色神雷如同狂暴的雨点,朝着这群不速之客当头劈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哑拳师向前踏出一步,他既不抬头,也不闪躲,而是将全身力量汇于双拳,狠狠砸向地面!
“轰!”
大地应声开裂,尘土飞扬中,一条深邃的地下通道赫然显现。
那通道的地面,竟是由无数代拒命者的骸骨铺就而成,每一块骨头上都残留着不屈的抗争意志。
这是一条传承了无数岁月的抗命之路!
哑拳师沿着骨路疾冲而出,他的身影在雷光中拉出无数道残影。
每一拳都后发先至,不偏不倚地击中雷网能量流转的节点。
那是他在梦境中,早已推演过九百九十九次的完美结局!
节点碎裂,雷网崩溃。
第一座通天碑在失去能量供给和内部结构被破坏的双重打击下,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哀鸣,轰然倒塌。
尘埃落定,林渊一步跨出,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黑铁铲,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那暴露出来的碑基核心。
黑土翻飞,一声金属撞击的闷响后,一个锈迹斑斑的青铜箱子露了出来。
箱盖之上,用古老的文字刻着四个大字——“葬主遗骨”。
他伸出手,缓缓打开了箱子。
箱内,没有骸骨,只有一卷被岁月侵蚀得焦黄的布帛。
林渊将其展开,那赫然是一幅完整版的《星轨图》,比世间流传的任何版本都要详尽。
而在图卷的末尾,用血写着一行小字,字迹潦草而疯狂:
“第九百零一次轮回,执锹者,即立法者。”
林渊沉默地将布帛仔细卷好,系于腰间。
他抬起头,望向第二座通天碑的方向,目光平静而深远。
“这才刚开始。”
也就在此时,星穹之上,那座永恒悬浮、监察众生的观命台上,一直沉默不语的观命使者,第一次向整个世界下达了最高指令。
那声音不含任何感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响彻在每一位清道夫和律法执行者的脑海中。
“不惜一切代价,阻止那个拿铁锹的人。”
通天碑倒塌所造成的能量乱流,让北境的风变得愈发狂暴。
林渊静立于废墟之上,他能感觉到,风向变了。
那风里不再只有北地的霜雪与寒意,还夹杂着一丝来自遥远南方的、干燥而灼热的气息。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世界的另一端,因为这第一座碑的倒塌而苏醒了。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了南方。
那股风,带着沙砾的味道,和被遗忘的、古老神庙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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