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枢纽，喧嚣并未停歇，只是换了一种节奏。中层区的能量灯光依旧明亮，但行人少了许多，只有巡逻的私人护卫队和少数行色匆匆的身影还在活动。下层区则更早地陷入了一片由零星灯火和深重阴影组成的混沌，唯有某些特定区域——比如依旧人声鼎沸的赌坊、酒馆和某些不可言说的场所——还维持着病态的活力。
艾莉如同真正的夜之眷属，将自己完全融入这片黑暗。她蹲伏在距离“灵能疗愈会所”后巷约五十米外的一处废弃通风塔顶部，这个位置略高于会所建筑，视角良好，且通风塔本身的残余能量干扰和锈蚀结构能有效掩盖她的气息。
紫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穿透稀薄的夜雾和远处斑斓的能量辉光，牢牢锁定着那条被严密防护的后巷通道。时间已接近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按照之前观察的规律，会所的能量屏障即将进入那短暂的“脉动增强”期，货物通道也会开启。
她的呼吸近乎停滞，血能内敛到极致，整个人仿佛一块没有生命的冰冷岩石，只有意识高度集中，关注着下方任何细微的能量变化和动静。
子夜过后，会所正门的灯光暗澹了许多，不再有客户进出。建筑本身像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兽，只有少数窗口透出稳定但微弱的光。后巷更是漆黑一片，只有墙角应急灯的惨绿色微光，勉强勾勒出通道闸门和几个大型垃圾处理器的轮廓。
等待是漫长的，但艾莉的耐心如同永冻的冰原。她甚至能听到自己体内血液缓慢流淌的声音，以及更远处，下层区传来的模糊哭泣和叫骂。
终于，当时钟的指针（如果枢纽还有统一时钟的话）滑向预定区间时，会所建筑表面那层几乎不可见的浅蓝色能量屏障，忽然如水波般荡漾起来。光芒并未增强，反而变得更加凝实、内敛，屏障的“密度”明显提升，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带着规律的、如同心脏跳动般的“脉动”感。
就是现在。
后巷墙壁上，一道原本与墙面浑然一体的金属闸门，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约三米宽、两米高的幽深入口。门内没有灯光，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艾莉的紫眸眯起，将视觉调整到对微光和环境热源最敏感的状态。
大约两分钟后，入口内传来轻微的机械运转声和脚步声。四个身影鱼贯而出，两人一组，抬着两个长约两米、宽高各约一米的金属货箱。货箱表面呈哑光黑色，没有任何标识，边角包裹着防撞材料。抬箱子的四人皆穿着统一的深灰色工装，戴着全覆盖式的呼吸面罩，看不清面容，但从动作和气息判断，只是经过训练的普通劳力，并非修炼者。
两个货箱被平稳地放在巷内一辆早已等候在此的封闭式货车上。货车同样低调，车身无标识，引擎声音被很好的抑制。
就在箱子放稳、工人们准备返回入口的瞬间，艾莉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并非因为箱子本身，而是因为当第二个货箱被放下时，其侧面一个用于固定的卡扣似乎因为碰撞松脱了极小的一道缝隙。就在那不到零点一秒的缝隙开启又闭合的刹那，一股极其微弱的、混合着血腥味、防腐剂化学气味以及……一丝让她灵魂深处都感到战栗的污秽恶臭，从缝隙中飘散出来！
那味道极其细微，且迅速被巷子本身的异味和货车尾气掩盖，但艾莉的嗅觉远超凡人，尤其是对血液和负面能量的敏感度极高。
更重要的是，当那股气味飘散时，她体内属于林辰“眷属”的那部分联系，以及血族本身对生命与死亡的敏锐直觉，让她“感觉”到，那箱子里装载的，绝非普通货物！
那不是矿石，不是设备，甚至不完全是尸体……而是一种介于“活着”与“彻底死亡”之间的、被强行凝固在某种痛苦状态的“东西”！而且，那东西正散发着与之前污秽饰品同源、但浓度和“活性”都高出数十倍不止的污染气息！
就在艾莉心中震动，强行压制住立刻现身探查的冲动时，异变再生！
会所后门入口处的阴影里，那个穿着深紫色长袍、戴着苍白面具的神秘金丹修士，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浮现。他看也没看正在关门的工人和即将发动的货车，而是微微侧头，面具上空洞的眼眶似乎“望”向了艾莉藏身的通风塔方向！
艾莉浑身寒毛瞬间倒竖！一种被冰冷毒蛇锁定的惊悚感顺着嵴椎攀升！她没有丝毫犹豫，几乎在对方“看”过来的同时，将全部潜行能力发挥到极致，身形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滴，沿着通风塔背阴面无声滑落，瞬间没入下方更复杂混乱的建筑阴影中，同时彻底切断了所有主动感知，只依靠最本能的危险直觉规避。
她不敢停留，不敢回头，以最快速度、最隐蔽的路线，朝着与安全屋方向相反的岔路连续变换位置，直到那种被锁定的惊悚感逐渐澹去、最终消失，才在一个堆满腐烂木箱的绝对黑暗角落停下，将气息收敛到近乎龟息的状态。
心脏在胸腔中沉稳而有力地跳动，但艾莉清楚，刚才那一瞬间，她很可能已经被察觉了。对方未必看清了她的具体位置和样貌，但一定感应到了窥视的目光或者因为她瞬间的情绪波动（闻到气味时的震惊）而产生的细微能量涟漪。
那个金丹修士，感知敏锐得可怕！
她在黑暗中静静蛰伏了整整一个标准冥时，直到黎明前最后的黑暗过去，枢纽各处的能量灯光开始按照预设程序调整亮度，模拟“日出”环境，街道上开始出现早起的清洁工和运输车辆时，才如同真正的影子般，沿着最不引人注目的路径，绕了一个大圈，返回安全屋。
安全屋内，林辰并未休息。他正对着数据板，梳理着这几天记录的信息，试图找出更多规律。当艾莉如同融入阴影般出现在屋内时，他立刻抬头，从艾莉异常凝重的神色和比平时更加内敛的气息中，察觉到了问题。
“出事了？”
艾莉简略而清晰地汇报了凌晨的所见所闻：屏障脉动、货箱运出、缝隙中泄漏的诡异气味与感知、以及最后那神秘金丹修士似乎有所察觉的惊魂一刻。
林辰听完，脸色沉了下来。他在地上来回踱了几步，眉头紧锁。
“介于生死之间的污染源……被装箱运走……”他喃喃自语，“他们不是在‘治疗’客户，至少不完全是。他们在‘收集’？或者……‘转化’？”
联想到那个被拖回会所的岩族女性，以及之前提到的“深度疗愈服务”和“疑似成瘾性”，一个更加黑暗的可能性浮出水面：会所通过提供带有污秽能量的“服务”或“药物”，使客户产生依赖并逐渐被侵蚀；当侵蚀达到一定程度，客户出现严重副作用或濒临失控时，他们并非救治，而是将其作为“原料”或“实验体”回收？那些货箱里装的，可能就是这样的“产物”！
而那些散布在底层的廉价污秽饰品，除了牟利和扩大影响，或许还有一个作用：筛选出对污秽能量有特殊反应或耐受性的“潜在客户”或“优质原料”！
如果真是这样，这会所就是一个披着疗愈外衣的、进行污秽能量活体实验与转化的魔窟！
“那个金丹修士察觉到了窥视……”林辰停下脚步，看向艾莉，“你觉得，他确定你的位置了吗？”
“不确定。”艾莉摇头，声音冷静，“但应该感应到了‘存在’。近期会所周围的警戒可能会升级。”
林辰点头。这是必然的。打草惊蛇了，虽然还没完全暴露，但已经引起了核心守卫的警觉。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林辰沉声道，“必须在他们加强防备、或者转移证据之前，拿到确凿的证据，弄清楚他们的最终目的和上下游联系。尤其是，那些货箱被运往哪里！”
“跟踪货车？”艾莉问。
“风险太大。对方已经警觉，货车路线可能被监控，或者有金丹修士暗中护送。”林辰否决，“我们需要另辟蹊径。”
他的目光落在墙壁上标注的“阴冷修炼者”和“香料店通风口”上。
“那个负责收钱和联络的筑基后期，是个突破口。他地位不高，但显然是这个网络里的重要一环，知道的信息肯定比底层散货点多。如果他能‘开口’……”林辰眼中闪过一丝决断，“艾莉，能确定他今天的行动路线或者落脚点吗？”
“他通常在午后和子夜前后活动，落脚点不确定，但常出现在公共升降平台附近的一家‘齿轮与油’酒吧，似乎是那里的常客。”
“酒吧……人多眼杂，但也是机会。”林辰思考着，“我们需要一个计划，在不引起会所和其同伙注意的前提下，控制住他，并且让他‘合情合理’地消失一段时间，或者……‘自愿’提供信息。”
他走到桌边，拿起那个灰黑色石凋，指尖划过其扭曲的表面。
污秽的暗流汹涌，而他们，已经站在了旋涡的边缘。下一步，要么趁旋涡尚未完全成型时刺破其核心，要么，就可能被这黑暗彻底吞没。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但枢纽上空，依旧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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