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之海，名不虚传。
站在往生之径的尽头，面对那片由无尽生灭的灰色光粒构成的“海洋”，一种源于存在本身的渺小与虚无感油然而生。那并非狂风巨浪般的压迫，而是一种寂静的、缓慢的、无可抗拒的消融之意。连光线、声音、乃至神识投入其中，都如同水滴汇入沙漠，迅速被分解、同化，归于永恒的“空”。
脚下那条由乳白色光粒构成的、延伸入海中的光带，在灰色海洋的映衬下，显得如此纤细脆弱，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那无声的虚无彻底吞没。
冥主候选令的警告犹在耳边：“检测到高浓度寂灭污染源靠近……方位：虚无之海深处……”
林辰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那片死寂的灰色。灵魂上那两道标记的灼热感越来越清晰，如同黑暗中的信标，不仅指引着威胁的方向，也可能将他们的位置暴露给追踪者。
“海里有东西，而且很强，带着被污染的寂灭气息。”林辰沉声道，“这光带恐怕无法直接行走，我们需要一个‘渡舟’。”
“渡舟？在这种地方，去哪里找渡舟？”赤鳞看着那吞噬一切的光粒之海，龙目中满是忌惮。
艾莉则尝试将一丝自然之力探入光带，翠绿的光晕刚离开路径范围，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消散。“任何能量和实体似乎都会被快速分解，除非……是与这往生之径同源的力量，或者……”她看向林辰，“……或者，是与之相对，但层次相当的‘归寂’之力？”
林辰心中一动。艾莉的话提醒了他。往生井的力量代表净化与往生的“空无”，而他的寂灭之力代表终结与消亡的“归寂”，二者看似对立，实则都是凌驾于寻常法则之上的高位格力量。这虚无之海能分解绝大多数存在，但对同层次或更高层次的力量，效果或许会大打折扣。
他尝试着，将一丝精纯的寂灭之力小心翼翼地注入脚下那条乳白色的光带。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寂灭之力并未与往生井的力量冲突，反而像是两种不同的颜料滴入水中，开始缓慢地交融、渗透。那乳白色的光带边缘，逐渐染上了一层澹澹的、不易察觉的灰黑色泽，但其本质并未改变，反而……变得更加凝实了一些？对周围灰色光粒的排斥力似乎也有所增强！
“有效！”林辰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他加大魂力输出，更多的寂灭之力融入光带，并非破坏，而是以一种奇特的方式与之结合。渐渐地，以他们站立处为核心，一段约三丈长、一丈宽的乳白色光带被成功“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寂灭之力膜层，散发出一种既空灵又死寂的矛盾气息。
这片被改造的光带区域，仿佛成了一叶孤舟，稳稳地浮在灰色的海面上，周围那些生灭的灰色光粒在靠近这层膜层时，分解同化的速度明显减缓。
“这就是我们的‘渡舟’！”林辰低喝一声，“上来！维持它需要持续消耗我的力量，我们必须尽快渡海！”
艾莉和赤鳞毫不犹豫地踏上这叶特殊的“孤舟”。舟身微微一沉，但依旧稳固。
林辰操控着这叶寂灭渡舟，沿着光带指引的方向，缓缓驶入虚无之海。渡舟所过之处，在灰色的海面上划开一道微弱的涟漪，但很快就被周围永恒的死寂所抚平。
航行在虚无之海中是一种极其诡异的体验。上下左右皆是旋转生灭的灰色光粒，没有参照物，没有声音，只有脚下渡舟传来的微弱踏实感，以及灵魂层面那越来越近的威胁感。
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陡然生变！
前方原本平静的灰色海面突然剧烈翻涌起来，一个巨大的旋涡凭空生成！旋涡中心，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夹杂着疯狂龙威与腐朽寂灭气息的意志猛地爆发开来！
哗啦——！
伴随着仿佛无数骨骼摩擦的刺耳声响，一头庞然大物从漩涡中心缓缓升起！
那竟是一头巨龙的骸骨！但与其说是骸骨，不如说是一具被灰黑色寂灭物质填充、覆盖的恐怖造物！它的骨骼呈现出被严重腐蚀的破败感，眼窝中燃烧着两团扭曲的、不断滴落灰黑粘液的灵魂之火，庞大的骨翼上覆盖着破败的肉膜，每一次扇动都带起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它周身缠绕着实质化的灰黑色锁链，与之前在凋零峡谷和风暴之眼祭坛上见过的锁链同源，但其上蕴含的寂灭污染更加深沉、更加暴戾！
这头“寂灭龙骸”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赫然达到了金丹后期，甚至接近巅峰的层次！而且由于其本质的特殊，在这片虚无之海中，它仿佛如鱼得水，气息更加凶戾。
“吼——！”
寂灭龙骸发现了渡舟上的三人，尤其是林辰身上那同源却“纯净”的寂灭气息，让它发出了混合着贪婪、憎恶与毁灭欲望的疯狂咆哮。它巨大的骨爪扬起，带着撕裂空间的威势，裹挟着滔天的灰黑色寂灭能量，朝着渡舟狠狠拍下！
攻击未至，那恐怖的威压和腐朽气息已经让艾莉和赤鳞呼吸一滞，仿佛灵魂都要被冻结、污染。
“保护好渡舟！”林辰对艾莉和赤鳞喝道，同时身形一闪，竟主动迎向了那拍下的巨爪！
他不能退，渡舟一旦被毁，三人必将坠入虚无之海，后果不堪设想。
面对这凶悍绝伦的一击，林辰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冰冷的战意。他右手虚握，那柄缠绕着暗紫雷弧的寂灭之枪瞬间凝聚成形，枪尖一点极致的黑暗吞吐不定。同时，他左手引动四合一碎片，周身空间微微扭曲，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
就在那遮天蔽日的骨爪即将临身的刹那，林辰动了。
他没有选择硬碰，而是将冥步施展到极致，身形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骨爪的正面拍击，出现在龙骸腕骨的位置！
“寂灭——破！”
林辰低吼一声，手中寂灭之枪如同毒龙出洞，带着洞穿万物终结的意志，狠狠刺向龙骸腕骨关节处那灰黑色物质相对稀薄的一点！
嗤！
枪尖毫无阻碍地刺入，蕴含的寂灭之力瞬间爆发！如同热刀切入凝固的油脂，那坚韧的灰黑色物质以枪尖为中心迅速变得灰败、崩解！紧接着，狂暴的暗紫雷弧顺着枪身窜入龙骸体内，疯狂破坏着其内部的结构！
“嗷——！”
寂灭龙骸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嚎，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拍下的巨爪动作瞬间变形，威力大减，擦着渡舟的边缘掠过，带起的能量风暴让渡舟剧烈摇晃，却并未伤及根本。
一击得手，林辰毫不停留，身形再次闪烁，围绕着庞大的龙骸发起了迅猛而精准的攻击。他将对寂灭之力的掌控、对空间的运用以及与龙霆之心共鸣带来的雷霆毁灭特性结合到了极致，每一次出手都直指龙骸能量运转的关键节点或防御薄弱之处。
寂灭龙骸虽然力量强横，但行动相对迟缓，且意识似乎被疯狂的污染所主导，缺乏有效的应变。在林辰这种针对性的打击下，它庞大的身躯上不断爆开一团团灰黑色的能量污秽，发出连连怒吼，却难以捕捉到林辰灵活的身影。
艾莉和赤鳞在渡舟上看得心潮澎湃，同时也全力输出，艾莉以自然之力形成屏障抵挡能量余波，赤鳞则不时喷出龙炎，干扰龙骸的视线和动作。
战斗持续了约莫一刻钟。寂灭龙骸庞大的身躯已然千疮百孔，动作越来越迟缓，眼窝中的灵魂之火也明灭不定。
林辰看准机会，再次动用“空间归寂”的领悟，一指点向龙骸嵴椎核心处一团剧烈搏动的、如同心脏般的灰黑色肉瘤——那显然是它被污染和控制的核心！
指尖落下，那肉瘤猛地一缩，随即无声无息地湮灭、消散。
寂灭龙骸庞大的身躯骤然僵直，眼中的灵魂之火彻底熄灭，周身的灰黑色锁链寸寸断裂，化作飞灰。巨大的骨架失去了支撑，开始缓缓下沉，被周围的灰色光粒迅速分解、吞噬，最终彻底消失在虚无之海中。
战斗结束。
林辰回到渡舟上，气息有些急促，连续高强度的战斗和维持渡舟，消耗不小。但他能感觉到，经过与这头强大污染物的实战，自身对寂灭之力的运用更加纯熟，与龙霆之心的融合也更深了一层。
“刚才那东西……感觉像是龙族的骸骨被深度污染后形成的。”赤鳞心有余悸地说道。
艾莉则看着龙骸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它似乎是被某种力量刻意放置在这里，守护这片海域，或者……是为了拦截像我们这样的渡海者。”
林辰点了点头，目光投向光带延伸的远方，那片模糊的“遗忘之岸”轮廓似乎清晰了一丝。
“继续前进。这样的拦截，恐怕不会只有一次。”
寂灭渡舟再次起航，载着三人，向着虚无之海的深处，坚定不移地驶去。
（第两百五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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