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铮咬着嘴，看着几人真诚的目光，有些想逃开。
“我、我不行的……”
范修明安抚道：“小公子如此年幼，便已经经历了多少人终生都难以经历之事。若我们到达永宁，那你更是走遍了许多人都未曾走过的路，而你今年方才5岁，又如何肯定自己不行？”
萧砚铮瘪着嘴，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说出心中憋了许久的话。
“我近日才明了，婶……她教我礼仪，教我规矩，却告诉我武艺粗鄙无用，武将粗鲁无能！于是我一心只读圣贤书，丝毫不沾染刀枪棍棒，却到现在才知，父亲为何不喜我！
原来她、她是故意的……呜呜……她是故意的！”
几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顿时大惊。
那毒妇竟有如此歹毒？！将门之子，若非身体孱弱，怎能不习武艺！
他们还以为是小公子不喜欢舞刀弄枪，只爱读书！
萧勇顿时大怒，脱口骂道：
“那个姓安的贱妇，竟敢愚弄公子至此！萧家将门世家，到她嘴里，居然被如此轻贱！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范修明也有些愠怒，但他冷静许多，只是皱眉道：
“好了，此时多说无益。”
他紧紧注视着萧砚铮：“小公子，你记住！人若是有心，何时都不晚。
我们如今前路危难重重，正该向前看，避免将来更多的遗憾发生！”
萧砚铮泪眼朦胧，眼神仍是迷茫：
“那，那我该如何对她？”他看一眼叶知槿那边。
那眼里有些无措，也有些期冀。
范修明舒展眉头，浅笑地看着他：
“正如世上无纯粹的白，自然也无纯粹的黑。
旁人没我们想象中那么好，自然也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坏。
一切，还要用你自己的心去看。
喜欢便喜欢，不喜欢，那便不喜欢。”
萧砚铮虽然对此还是有些懵懂，但话已至此。
他用力擦了擦眼泪，低头吃饼，静默思考。
叶昭将最后一口米糊喂给萧灵薇，见萧英过来，便将手中的碗勺递给她，自己开始吃饭。
姓安的？
听起来像是萧家本来看重之人，似乎还负责教养萧砚铮，可此人似乎也背叛了萧家。
萧英在一旁，拿着脏碗也不去洗，迟疑片刻，还是坐下对着叶昭解释道：
“夫人，小公子他不是故意顶撞您的。
他是亲身遭遇了那桩惨事之后，性格才变得更别扭了。”
叶昭转过头，面色惊讶：“更？他本来也别扭？”
萧英一噎。
她急忙摇头解释：“小公子自小……”
萧英微微一顿，叹了口气，肩膀垂下：
“自前夫人难产故去后，西梁国便屡次骚扰进犯，将军又忙于战事，所以，小公子并未在将军膝下教养，等后来大家意识到时，他性格便已经有些别扭了。”
她看了一眼叶昭，忙又道：“但是小公子品行优良，甚是守礼懂事，是个好孩子。”
萧英说完有些不好意思。
她几乎很少和军中之外的女子交谈，还是和主母这种越界的话，所以就这么一会儿，蜜色的脸皮就有些发红。
叶昭看着感觉挺有意思，她自打认识萧英还没见过她这样一面，这姑娘本身眉眼英气，长相也偏中性，她还以为她是那种比较冷酷的人。
叶昭忍不住笑了笑：“我知道了，谢谢你同我说这些。”
萧英察觉到她的眼神，更不好意思了，于是点点头，快步转身去河边洗碗了。
叶昭转过头，看向远处萧砚铮的背影，又看了看他周围，暗叹一声。
除了范修明，几乎都是些大老粗。
这孩子又是经历灭门，又是被信任之人背叛，身边还没个体己的人。
以前可能是有，如今怕是都死光了，也难怪他性格如此别扭，又如此防备。
别说一个孩子，就连萧家这些人，恐怕也是对外人戒心十足的，只不过表面上过得去罢了。
她嚼着饼，又看了一眼远处洗碗的萧英。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萧英看起来似乎是与她有所亲近。
但是叶昭敢肯定，都不用萧屹川，仅是范修明发话，萧英都立马会与她划清界限。
她终究是个外人。
叶昭对此一直都明白，此时知道了一些萧家的秘闻，更觉得要走了。
因为这帮人是不会轻易接纳别人的。
别看他们说得好听。
萧家虽然很惨，但非她叶昭之过，她可不愿意上赶着去求取别人的信任。
本来她还觉得到了永宁，萧家手握军队，萧屹川又盛名在外，高低算是一方势力。而他为了保护萧家仅剩的血脉，也定会多加努力，站稳脚跟。
她身为名义上的萧家主母，只要顾好自己，不给人话柄，便能享受到这个时代中还算不错的生活质量。
而萧屹川也定是要忙于政事，极少会与她产生瓜葛，说不定还会送她一处宅院，让她远离萧家核心，这样，她还能少守许多高门大户的那些破规矩。
但是，想是这么想。
这几日她可深刻地意识到了萧家众人是如何排外。
叶昭能理解也尊重，但想到以后几个月甚至几年，都可能被身边的人千防万防，横眉冷对。
她便觉得很不爽利。
她咽下最后一口饼，拍拍手，抱起萧灵薇。
如今走的都是官道，等再过一个月，有了山，便找机会离开吧。
三月廿一，队伍到了塘州。
几人在塘州驿站落脚，萧灵薇还是跟她住一个房间。
这孩子身上的疹子已经干瘪结痂，因此平日里也多了笑模样。
只是仍没有人来和叶昭说，不用再继续照顾了。
叶昭虽然蛮喜欢这个孩子的，她在马车里不吵不闹，乖巧得很，点点她小鼻头，就会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你。
但是，不讨厌，不代表就会欣然接受。
好好洗漱一番后，叶昭有心想出去逛逛，便将萧灵薇交给萧英，找到了范修明，说明来意。
“范先生，咱们大约在此停留几日？”
范修明正在布置各项事宜，萧屹川不在，他要经心的事更多了。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道：
“夫人，咱们在此会歇息两日，这两天，下官也会给小姐再找一个奶嬷嬷，夫人若是想要个侍女，到时候可一同前去，亲自挑选。”
奶嬷嬷？这是要换人接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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