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温黛再说什么，云落歆便径直朝着法庭外走去。
她的脚步看起来和平常一样平稳，但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她的步伐比平时快了几分，甚至在走到法庭门口的台阶时，身体还轻微晃了一下，只是她很快稳住了身形。
温黛坐在原地，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莫名地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云落歆的样子，根本不像是“有点着凉”——那苍白的脸色、压抑的咳嗽，还有手帕上的血迹，都在告诉她，云落歆一定有事。
几乎是本能地，温黛抓起放在椅侧的背包，快步追了出去。
刚跑出法院大门，就看到云落歆正弯腰坐进一辆出租车，车牌号末尾的“739”在阳光下晃了一下。
温黛心头一急，立刻朝着路边挥手，另一辆出租车应声停下，她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师傅，麻烦跟上前面那辆尾号739的出租车，别跟太近，谢谢！”
司机是个中年女人，看了眼温黛紧绷的脸色，又瞥了眼前方缓缓驶离的出租车，眼里闪过一丝好奇，却没多问，只笑着应了句“放心，保证专业”，便轻踩油门，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另一边，云落歆拉开车门坐进去，报出的地址却让司机愣了一下。
“边霄村？姑娘，那地方在山里，而且路不好走，你确定要去？”
“确定，麻烦您快点。”
云落歆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声音虚弱地说。
司机见她脸色不好，也不再多问，发动汽车，朝着郊区的方向驶去。
车子驶离市区，窗外的高楼渐渐变成低矮的平房，又慢慢被连绵的青山取代。
温黛坐在后座，目光紧紧锁着前方那辆出租车的背影，心里满是疑惑：
云落歆要去哪里？
……
出租车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行驶了很久，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大厦变成了低矮的农房，最后只剩下连绵的青山和茂密的竹林。
车子终于在一个看起来古朴甚至有些破败的村口停下。
村口的石碑上刻着“边霄村”三个模糊的字，旁边还长满了杂草。
云落歆付了车费，推开车门下车。
她站在原地，扶着车门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稳住虚浮的脚步，朝着村子深处走去。
村子尽头，一片茂密的竹林掩映着一座古老的道观，那便是边霄观。
云落歆是来找她师傅吗？
温黛心生疑惑，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行为算不算窥探隐私，可一想到云落歆苍白的脸色和咳血的模样，就无法转身离开——
她必须知道，云落歆到底在瞒着她什么。
云落歆走入道观，一个穿着的青色道袍的老妪，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里握着一把磨得光滑的竹扫帚，缓慢而有节奏地扫着地面的落叶。
这位老妪便是龙霄渡。
她的头发全白了，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在脑后，脸上布满了岁月刻下的皱纹，可即便如此，她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动作从容不迫，周身萦绕着一种与世隔绝的沉静气场，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世外高人的淡泊与通透。
大门“吱呀”的响动带着木质的震颤，龙霄渡握着扫帚的手顿了顿，随即侧过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用温和却带着穿透力的声音问道：
“是歆儿来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像浸过岁月的陈茶，透着一种无需眼耳便能洞悉一切的平静。
云落歆靠在门框上，身体微微晃了晃，轻声应道：“师傅，是我。”
龙霄渡缓缓站起身，手里依旧握着那把竹扫帚，仿佛那不是清扫工具，而是陪伴多年的法器。
她循着云落歆的气息，一步步走过去，步伐稳健得完全不像一个失明失聪的老人。
走到云落歆面前时，她伸出手，苍老却精准的指尖轻轻落在云落歆的手腕上，搭住了她的脉门。
仅仅一秒钟，龙霄渡原本平静的脸色骤然变了。
她的眉头紧紧皱起，手指微微用力，指尖传来的脉象紊乱而虚弱，像风中残烛般跳动，还带着明显的玄力耗损与煞气反噬的痕迹。
她闭着的眼睛虽然看不见，却透过脉象“看”到云落歆体内受损的根基，语气瞬间沉了下来，带着一丝痛心：
“你这孩子……又用玄力替人挡劫了？”
云落歆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腕，没有挣扎。
她低着头，声音轻得像羽毛一样：“师傅，我只是……不想让她再受梦魇折磨。”
“不想让她受苦？”龙霄渡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可知她的梦魇是因果劫？是她极阴之体必然要经历的磨砺！你倒好，仗着自己修了几年玄术，就敢逆天而行，用自己的修为为她扛下四分之三的怨灵煞气！”
她虽眼不能见、耳不能闻，却能通过脉象清晰感知到云落歆体内的状况——
那是近十分之一的精纯玄力被强行抽离后留下的空洞，是怨灵煞气侵入五脏六腑引发的隐痛。
“你给那女娃的‘清心明神符’，根本不是普通的符箓吧？”龙霄渡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声音却依旧带着疼惜，“你把自己的玄力灌进符纸里，替她在灵台外筑了屏障，把所有凶险都引到自己身上……你可知这十分之一的玄力，要耗掉你多少年的修行？稍有不慎，你的根基就会受损，以后再想精进，难如登天！”
云落歆抬起头，望向龙霄渡闭着的眼睛，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师傅，她不一样。看到她难受，我这里……也会跟着疼。”
她说着，抬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那里还在隐隐作痛，可一想到温黛能安稳，能笑着跟她说话，这点疼好像也没那么难承受。
龙霄渡握着云落歆手腕的手松了松，她沉默了片刻，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只剩下一声无奈的叹息。
她活了近百年，早已看透世间因果，却偏偏拗不过自己这个重情的徒弟。
她知道，云落歆一旦做了决定，就绝不会后悔。
“罢了，因果自有定数，你既选了这条路，便要承担后果。”
龙霄渡话音刚落，心念一动，“目光”转向道观外的竹林处，轻声道：
“暗处小友，或可出面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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