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了这么一场，接下来的酒令大家都行得心不在焉。
双声叠韵兼具的情况再没出现，接令往往胡乱敷衍几句，就去饮酒应卯。
但唯有一点，是场中众人的默契。
那就是再也别把字令定到末尾坐着的那个徐照乘身上了。
惹不起啊。
珠珠没被点到，她也不失落。
刚刚全场女眷的肉菜都被她卷给了自己，现在正好开餐。
正所谓积少成多，碟子虽小，数量补足也不是不行。
反正她两口一碟，吃起来除了麻烦一些，还是挺开心的。
左边一口水晶脍，右边一口火爆肚，把奖励自己表演的肉菜都吃完了，场中的酒令也行到了尾声。
谢昌慧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宣布宴罢。
“大家想来酒水喝多了，坐的也有些烦，不如自去园中散散吧。”
“今日既是探春，园中花草也已经颇具景致，各位可不要辜负了春色。”
被珠珠吓得精神萎靡、花容颓废的姑娘们顿时精神一振，知道重头戏来了。
大家偷偷往对岸看去，果然除了还在埋头苦吃的徐家兄弟和素来独来独往的恭王谢不疑，其他男宾都已经三三两两进了园中。
年轻男女若是在探春之时偶遇，赏花谈心，相携游乐。
彼此有意后，男方便可托媒人上门。
昌慧公主的探春宴如此出名，也是因为自她开府以来，凭着这宴席撮合了不知多少有情人成眷属，结了许多善缘。
尤其是她园中建的的那座四香阁，更是牡丹季的观花圣地。
其以沉香为阁，檀香为栏，又辅之以麝香、乳香涂壁。
牡丹盛开的时节，总有不少结伴而行的男女宾客会在逛累时，进阁一歇。
那时候牡丹花香便会与阁内香料气息混合，化成甜香扑鼻入心，惹得年轻人更是情动，最终成就不少好姻缘。
当然，如今是早春，四香阁还不到观景时节。
但由此也可见昌慧公主为贵族少年少女们拉郎，拉得多么有诚意了。
但这诚意，对珠珠来说，没啥意义。
她这次之所以赴宴，为的本就是和谢汝成当面说明白。
成就成，不成的话，趁早换人。
但真看到了对方，她这心思就被打击了大半。
太矮了。
这么矮的男人。
要放在她们八万春，只有未成年的孩童可以相较。
她对这种矮子动手，大概都会有种虐童的罪恶感。
这还有必要去对峙吗？
最好他是真的悔婚，让她有机会换个未婚夫吧。
不过她不想动，谢昌慧却接了自己兄嫂的任务。
今日是务必要促成她和谢汝成这桩亲事的，又哪能让她吃饱喝足就打盹，等哥哥们一块回家呢。
……
“撤席？”
珠珠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看着眼前这个有点怯弱的小丫鬟惊呼出声。
“你们大昭朝设宴，客人还在席上坐着，这是可以撤的吗？”
她知道大昭穷酸。
不但穷酸，还因为穷酸吧，就爱搞些奇怪排场，粉饰成礼仪规矩。
人不自信的时候，屁事就会特别多。
但发展到赶客人进园子，是不是也有点太过分了？
她在路上翻过的、阿娘特意让人收集的昭朝风物志里，也没看到这规矩啊。
看起来最多十二岁的小丫头，对上刚刚暴力震慑全场的珠珠，实在怕得厉害，说起话来都带着颤音。
“殿……殿下说要趁着贵客们游园，把这……嗝，改成投壶之地，嗝……”
小丫头说到最后，眼泪花花都要出来了。
她忍了又忍，忍出了一连串的嗝。
珠珠有些同情地看了看她的小身板。
“你这是饿得打嗝了？我都吃完了，就剩这个了，你拿去填肚子吧。”
她把桌上唯一一碟被剩下的酸枣糕塞到小丫头手里，拍拍裙子上不存在的灰尘，大气摆了摆手，起身也走进园子里。
“不用谢，我一贯是乐于助人啦！”
那酸枣糕酸得要死，根本不合她的口味。
她吃了一小片，就把那碟子推到了几案最边边。
现在好啦！
正好给了爱吃酸的昭朝人，一点没浪费。
小丫头捧着一碟酸枣糕，看着那道高挑倩影眨眼就转进了花木葱茏之间，惊得嗝都停了。
偷偷躲在不远处观望的大丫鬟们直到确认徐家姑娘走远了，才放下手中擦了半天，都不知在擦什么的布巾，凑过来和小丫头问话。
“怎么样？这女煞神说了啥？”
小丫头呆呆地回想了一下。
“她请我吃酸枣糕。”
噫？
这和刚刚用鞭子吓人的跋扈煞星，形象不符吧？
这酸枣糕难道有什么说法？
暗示公主口蜜腹酸吗？
一群婢女围着那平平无奇的糕点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
别无他法，她们只好带着小丫头和那碟糕点去客院，去回禀正在和贵妇们打马吊、顺便闲聊的公主殿下了。
……
珠珠还不知道自己秉着不浪费粮食，和投喂可怜小婢女这一举两得的心思，送出去的糕点，正在被一群人围着，七嘴八舌做阅读理解。
她吃了七分饱，心情还算不错。
而且这园子虽比不上八万春云山雾浮，苍崖如削，又有百花争艳、蜂喧蝶舞。
但人工开凿的小桥流水，加上石子铺的弯曲小道，也有些意趣。
她顺着主道往前走，一路碰上了好几对被人簇拥着的年轻男女。
都是刚刚一起吃过饭、喝过酒的关系。
在昭朝，这好像叫做同饭之谊？
珠珠非常友好地跟她们逐一打了招呼。
却不想，这些昭朝的贵女们，十个里，有十个没有礼貌。
每个看到她时，不但不过来寒暄回礼，反而脸色瞬间从飞红如霞变得惨白如雪，缩着肩，就往男子们背后躲。
仿佛珠珠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她连着遇到几个如此作态的闺秀，也算是明白了。
阿娘说了，昭朝的女孩们都喜欢照顾男人的自尊心和英雄气，让对方滋生保护欲，快速推进陌生人之间的关系。
可能她们是真的很喜欢那些矮冬瓜吧？
打扰人家谈恋爱，不太好。
被这些心眼多的昭朝妹子当恋爱道具，那是太不好。
想明白了的珠珠，决定绕开这些扎堆的年轻男女，自己逛园子去。
唔，顺便再看看能不能碰上那个丑丑的未婚夫。
碰上了，就顺道聊或者打一下好了！
接下来的路，珠珠充分发挥了自己五感敏锐的优点，先探头听音，再往交谈声少的地方钻。
一路左转右绕，绕过了不少刚刚熟悉的宴上闺秀声音。
正逛得无聊，突然一个耳熟的名字钻进了珠珠耳朵里。
“谢汝成，你别再骗我了！”
“你不过是仗着我爱你。”
哦哟，谢汝成？
这女声十分陌生，绝不是在宴席上的任何一位闺秀。
所以她这是撞到自己未婚夫的奸情啦？
好耶！
换男人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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