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四,早晨。
冬日的阳光带着惺忪的暖意,勉强挤过窗帘缝隙,在凌乱的被褥上投下几道朦胧的光斑。
空气里弥漫着餍足而慵懒的气息。陈峰的胸口压着沉甸甸的暖意,林夏整个人像只归巢的倦鸟,几乎半趴在他身上,脸颊埋在他颈窝,细软的发丝搔着他的下颌。她睡得极沉,呼吸均匀绵长,裸露在被子外的肩头肌肤莹润,上面还残留着昨夜情动的痕迹。
陈峰微微侧过头,下颌轻蹭着她柔软的发顶。手臂环在她光滑的腰背上,掌心下是她温热的肌肤,真切地提醒着这不是梦。
就在这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陈峰眉头蹙了一下,第一反应是抗拒,他不想任何东西打破此刻的宁静。
但瞥见屏幕上的“陈阅川”三字,心头那点被打扰的不悦迅速沉淀下去。
怀里的林夏不安地动了动,无意识地往他怀里缩得更深,含糊地咕哝了一句,带着浓重的睡意和被打扰的不满。
陈峰轻轻抽回有些发麻的手臂,动作极尽轻柔,低声道:“没事,你接着睡,我接个电话。”
他伸长手臂拿过手机,按下接听键:“二哥。”
陈阅川的声音从听筒传来,直奔主题:“小峰,这两天有没有安排?”
“刚值了三天班,空了,二哥有事?”陈峰简短回应,目光落在身旁又睡过去的林夏身上。她侧躺着,薄被下的曲线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睡颜恬静,仿佛昨夜疾风骤雨般的激情与泪水都已远去。
“那好!”陈阅川语气平和,带着一贯的沉稳,“来宁州,下午随我和你二嫂回省城,明天去我岳父岳母家。”
“好!”陈峰回答得很干脆,“二哥,林夏回来了,我准备向林省长提亲,好多事情不太懂,请二哥帮我拿拿主意?”
“提亲!”陈阅川的声音带着惊讶,音量拔高了几分,“小峰,提亲是大事,不能操之过急,做好准备了吗?小林有没有提前给你说点什么?”
这时,林夏醒来,指尖在他胸口轻轻画着圈。她眼中亮光一闪,对着手机说:“二哥,新年好!我爸明晚有空,在家里等我和陈峰,就他一人。”
电话那头的陈阅川明显一怔,声音放缓了些:“小林也在呀!新年好!那行,我和你二嫂在宁州等你们,见面说。”说完,陈阅川便结束了通话。
电话挂断,陈峰却依然保持着接听的姿势,方才与陈阅川对话的每一字每一句,此刻才像冰水般缓缓浸透他发热的头脑。
提亲?
这两个字在昨夜情浓时许下时,是滚烫的誓言,是失而复得后急欲抓住永恒的冲动。可此刻,在陈阅川那句“不能操之过急”的提醒下,它们瞬间褪去了浪漫的外衣,露出了底下冰冷而复杂的现实。
自己和林正阳,只在813洪灾的泥泞现场见过一面。那一面,他是下属,是汇报者;林正阳是领导,是指挥者。除此之外,再无交集。没有一次正式的、私下的、如同长辈与晚辈般的谈话,没有过任何超越工作关系的交流。他所倚仗的,不过是林正阳可能通过某种渠道对自己产生的“了解”和“认可”。
这认可,足够支撑一次突如其来的、关乎女儿终身大事的提亲吗?
陈峰几乎可以立刻预见结果:无功而返。甚至更糟,会在那位深谋远虑的省长心中,落下“急功近利”、“攀附权贵”、“沉不住气”的负面印象。这印象一旦形成,再想扭转,难如登天。他的冲动,险些毁掉的不仅是这次机会,更是未来可能的一切。
冷汗,竟在这一片暖意融融的晨光里,悄悄沁出了他的背脊。
他将手机扔回床头柜,手臂重新环住怀里的人,力道不自觉地收紧,仿佛要从这具温热的身躯里汲取某种安定心神的力量。
林夏毫无所觉,只觉他抱得紧了些,在他怀里小猫似的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又迷糊了过去。
就在陈峰心绪翻腾,反复推演着该如何弥补、如何以更稳妥的方式去进行这场至关重要的会面时,怀里的人儿忽然动了动。
林夏仰起头,睡意未消的眸子像蒙着水雾的琉璃,直直望进他眼底。她似乎完全没察觉到陈峰片刻前的心理风暴,脸上还带着沉浸在幸福中的微醺,问了一个此刻对她而言最重要的问题。
“姑妈给我的镯子呢?快还给我!”
陈峰被她这没头没脑、又无比认真的问题拉回了神。他收了收翻腾的思绪,目光落在她因急切而微微绷紧的小脸上,心头那点因思虑过重而产生的滞涩,瞬间被她这纯粹的模样冲淡了。
他紧了紧怀中柔软的身躯,故意板起脸,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伤心:“那天你头也不回地跟着你妈妈走了,那镯子……唉,跟我的心一样,当场就碎了!”
“什么?!”林夏猛地撑起身,薄被滑落,露出大片莹润的肌肤和优美的肩颈线条。她也顾不上了,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惊慌和焦急,“你……你给我弄坏了?!峰,这……这可怎么办!姑妈说那是老陈家的祖传之物,传承了好多代,这……我……”
见她急得眼圈都有些发红,上半身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也不自知,陈峰哪里还忍心再逗她。他立刻扬起滑落的被子,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重新搂进怀里,用自己身体的温度暖着她。
“骗你的,小傻瓜。”他低下头,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柔和与郑重,“听我奶奶说过,这只羊脂白玉镯,在我们老陈家传承了不知多少代,只传给每一代的嫡媳。我母亲也戴过两年。姑妈只是代为保管。”
他顿了顿,感受到怀里的身体渐渐放松,才继续道:“这镯子,还有那对龙凤玉佩,在我们老陈家,代表的意义……有时候,可能比那一纸结婚证还要重。它们承载的,是家族的认可,是血脉的延续,是比法律契约更古老、更郑重的承诺。”
林夏仰着脸,静静地听着,眼中的惊慌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明悟。
“所以……”陈峰松开她,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老公给你好好收着呢,等着,我去取来。”
他走到墙角的衣柜旁,打开那只尘封数月的行李箱,取出镯子和那条黄金项链走回床边。
陈峰托起她的左手,小心翼翼地将玉镯推到手腕。
“夏夏,”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仪式般的庄重,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戴上这镯子,你就是我们陈家列祖列宗认可的媳妇,也是我陈峰,认定了要共度一生的妻子。”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严肃,甚至带着一丝警告:“从今往后,只要我还活着,只要你还愿意做我陈峰的妻子,这镯子就永远不要自己取下来,更不准随随便便就说不要了。听懂了吗?”
这不是情话,是比誓言更沉重的嘱托,是赋予,也是束缚。
林夏低下头,右手轻轻抚上左手腕的玉镯。指尖感受着那温润的质感,仿佛能触摸到流淌其中的漫长岁月与无数代人的祝福与期盼。
她抬起头,目光重新回到陈峰脸上。
那双盛满爱恋的眸子里,此刻沉淀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稳坚定的光。她看着陈峰,极其认真地点了点头,仿佛在进行一项最郑重的承诺:
“峰,我会好好戴着它。以后……我也会把它,完好地传下去。”
晨光盛大,照亮了她腕上的白玉,颈间的黄金,也照亮了她眼中那份因爱而生、因承诺而坚不可摧的信念。
这一刻,无需更多言语,某种比提亲更古老、更坚固的联结,已经悄然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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