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顾家院心就飘着红薯干的香。赵兰英蹲在竹篮边，往布兜里塞东西，红薯干、煮鸡蛋，还有个灌满温水的军用水壶，塞得满满当当。顾晓雅站在旁边，手里攥着束刚摘的野菊花，花瓣嫩黄，还沾着露水。
“小诺，路上饿了就吃鸡蛋，别等凉了。”赵兰英把布兜递过去，又拽住顾长风的胳膊，“开车慢点开，别逞能，晚上找个公社招待所住，别在野外凑活。要是遇到下雨，就找个老乡家避避，别硬开。”
“妈，您放心，我有数。”顾长风拍了拍她的手，又接过顾晓雅递来的野菊花，往许诺耳边别了一朵，“晓雅送的，戴着好看。”
许诺摸了摸耳边的花，笑出了梨涡：“晓雅，等我们回来，给你带小镇的糖糕。”顾晓雅蹦着点头，“好！我要带芝麻的！”
顾长风把布兜放进车里，又检查了遍车况——这是辆旧吉普，是部队调配的，他提前保养了两天，确保路上不出问题。许诺坐在副驾，手里攥着个小本子，上面记着赵兰英说的注意事项，还有她画的小地图，标着可能经过的公社。
“咱们往哪开？”许诺翻着小本子，抬头问。顾长风握着方向盘，看了眼后视镜里渐渐远的顾家，“你说去哪就去哪，没目的地，开到哪算哪。你不是说想看看郊外的麦田吗？咱们先往南开，那边有大片麦田。”
车驶出村子，没多久就看到了麦田。金黄的麦子在风里晃，像铺了层金子。顾长风把车停在路边，两人下车站在田埂上，风里带着麦香，暖烘烘的。
“真好看，比照片里还好看。”许诺弯腰摸了摸麦穗，颗粒饱满，“要是成熟了，肯定能收不少粮食。”顾长风站在她身边，伸手帮她拂掉肩上的麦芒，“等秋天，我带你来割麦子，让你体验下收粮的热闹。”
正说着，远处传来老乡的吆喝声，是个挑着担子的老汉，担子里装着刚摘的桃子，粉粉的，看着就甜。顾长风挥了挥手，“老乡，停一下！”
老汉放下担子，笑着走过来：“小两口，买桃子不？刚从树上摘的，还带着叶，甜得很，一毛钱三斤。”许诺拿起一个，擦了擦就咬了口，汁水满溢，甜到心里，“甜！顾长风，称两斤。”
顾长风掏出钱和粮票，刚要递过去，老汉摆了摆手：“不用粮票，自家种的，给钱就行。”他称了满满一兜，还多放了两个，“给小媳妇尝鲜，路上解闷。”
继续上路时，车里飘着桃子的香。许诺靠在副驾，边吃桃子边哼歌，收音机里放着红歌，调子轻快。顾长风偶尔跟着哼两句，跑了调也不在意，两人笑得前仰后合。
太阳偏西时，他们开到了一个陌生小镇。镇口有棵老槐树，枝繁叶茂，树下坐着几个纳鞋底的老太太，看到他们的吉普，都好奇地望过来。小镇的路是石板铺的，走在上面“哒哒”响，两边是矮矮的老房子，墙面上还留着“农业学大寨”的标语，满是年代的暖。
“咱们先找地方吃点东西吧，我饿了。”许诺摸了摸肚子，早上的鸡蛋早消化完了。顾长风牵着她的手，沿着石板路走，没多久就闻到了糖糕的香——是个路边摊，老板正用油锅炸着糖糕，金黄的糖糕浮在油里，滋滋响。
“老板，来两个糖糕，再来两碗豆腐脑。”顾长风找了个小桌坐下，许诺凑到摊前看，“老板，这糖糕是甜口的吧？”老板笑着点头，“甜口的，里面包的红糖，刚出锅的最香。”
糖糕和豆腐脑端上来时，还冒着热气。许诺咬了口糖糕，红糖汁流到指尖，烫得她直甩手。顾长风赶紧掏出帕子，帮她擦干净，“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不够再买。”
“好吃！比公社食堂的还香。”许诺嚼着糖糕，眼睛亮了，又舀了勺豆腐脑，咸香滑嫩，“你快尝尝，这个也好吃。”顾长风尝了口，确实不错，“以后路过这，还来吃。”
吃完东西，两人逛起了小镇的集市。集市不大，却很热闹，有卖布的、卖农具的，还有个老太太摆着个小筐，里面是自己绣的鞋垫，花色是简单的缠枝纹。许诺蹲下来看，“大娘，这鞋垫多少钱一双？”老太太笑着说，“五毛钱一双，纯手工绣的，耐穿。”顾长风掏出钱，“买两双，给小诺垫鞋。”
正逛着，就看到集市尽头有个小摊。摊主是个老汉，戴着顶旧草帽，面前摆着个旧罗盘，还有个竹编的签筒，旁边立着个小木牌，写着“说句实在话，不收钱”。
“这是……算命的？”许诺拉了拉顾长风的袖子，好奇地望过去。老汉抬头看到他们，笑着招了招手，“小两口，过来坐坐？不算命，就说句实在话。”
顾长风牵着她走过去，在小摊前的小凳上坐下。“大爷，您要说啥实在话？”顾长风问，手里还攥着刚买的鞋垫，布面是软的。老汉摸了摸罗盘，眼神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我看你们俩，眼里有彼此。出来旅行吧？不用找啥好风景，只要身边是这个人，去哪都是好地方。”
许诺心里一动，刚要说话，老汉又接着说：“我年轻时候也跟老伴到处走，那时候没车，就靠两条腿，走累了就歇，饿了就找老乡家蹭口饭。现在老了走不动了，才明白，风景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身边的人对不对。”
“您说得对。”顾长风点头，看了眼身边的许诺，眼里满是温柔，“我们没定目的地，开到哪算哪，本来还想着找好看的风景，现在听您一说，倒觉得这样就很好。”
老汉笑了，从筐里拿出两个小苹果，递过来：“自家树上结的，甜，拿着路上吃。记住，只要心里装着彼此，就算在田埂上坐一下午，也是好旅行。”
两人谢过老汉，拿着苹果继续往前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握在一起的手，始终没松开。
“咱们接下来去哪？”许诺咬了口苹果，甜脆多汁。顾长风看了眼天边的晚霞，粉紫相间，像画一样，“你想继续开，咱们就继续开；想在这住一晚，咱们就找招待所。都听你的。”
许诺靠在他肩上，看着小镇的炊烟慢慢升起，心里满是踏实。“咱们再开会儿吧，看看傍晚的麦田，刚才路过的那片，夕阳照在上面肯定更好看。”
“好。”顾长风牵着她往车的方向走，手里的苹果还带着余温。吉普发动起来，收音机里的红歌还在响，车窗外的风带着麦香和糖糕的甜，飘进车里，裹着两人的笑。
许诺看着身边专注开车的顾长风，又想起老汉的话，突然明白——所谓的蜜月旅行，从来不是看多少好看的风景，而是身边有那个对的人，能一起吃路边的糖糕，一起听陌生老汉的话，一起在没有目的地的路上，聊着往后的日子。这样的旅行，才是最暖、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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