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进新房时，煤油灯的光刚好罩住桌上的清单纸。顾长风握着铅笔，笔尖悬在纸上半天没落下，最后干脆把笔往许诺面前一推：“还是你定吧，上次跟你争婚礼规模的事，我都后悔了，这次啥都听你的。”
许诺正用布擦着那个手榴弹模型——马龙和赵虎送的，现在被她当摆设放在桌角，闻言抬头，手里的布还停在模型上：“真啥都听我的？连请多少人、做啥菜都听？”
“听！”顾长风点头，语气斩钉截铁，“你说请五桌就五桌，说吃玉米粥就吃玉米粥，只要你高兴，哪怕婚礼当天咱吃泡面都行。”
“那倒不用吃泡面。”许诺忍不住笑，拿起铅笔在清单上画了个圈，“我想好了，就请家里亲戚和公社里几个熟同事，加起来也就五桌，菜不用太复杂，红烧肉、炖鸡、炒青菜就行，都是家常菜，大家吃着也舒服。”
“行，我明天就去跟公社食堂的李师傅说，让他帮忙做这几道菜，保证地道。”顾长风赶紧接话，还从抽屉里拿出之前记喜好的小本子，“你要是怕菜不合口，我把你的口味跟李师傅说清楚，让他少放辣，多放糖。”
正说着，门“吱呀”一声开了，赵兰英端着碗热牛奶进来，听见他们的话，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们要争到半夜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定了。小诺啊，你要是觉得菜不够，我再在家炖个银耳汤，给大家当甜汤喝。”
“妈，不用这么麻烦，有家常菜就行。”许诺接过牛奶，指尖碰着温热的碗壁，“我还有个要求，婚礼当天，所有人都不能催我起床。我想多睡会儿，不用早起化妆、折腾衣裳。”
顾长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这有啥不行？别说多睡会儿，你要是想睡到大中午，咱就把婚礼改到下午办。我明天就跟家里人说，谁都不准去叫你，连晓雅都不行。”
“哎，这可不行！”赵兰英急了，“婚礼当天哪能睡到大中午？亲戚来了见不着新人，该说闲话了。”
“妈，没人会说闲话的。”许诺放下牛奶，拉过赵兰英的手，“我平时开铺子总早起，难得有机会多睡会儿，您就心疼心疼我。再说，咱婚礼简单，不用化妆、不用拜天地，等我起来，大家刚好吃饭，多省事。”
赵兰英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眼旁边点头的顾长风，最终松了口：“行吧，就依你。不过你也别睡太晚，上午十点总得起来吧？我把嫁衣放在你枕边，你起来穿衣裳也方便。”
“十点行，谢谢妈。”许诺笑得眉眼弯弯，又低头在清单上添了一行，“还有，喜糖不用买太好的，就买供销社里那种水果糖，再掺点瓜子、花生，装在红布兜里，大家拿着也实在。”
“我明天就去供销社买！”顾长风赶紧记下，还特意在“水果糖”三个字下面画了条横线，“要多买两斤，晓雅肯定要抢着吃，别到时候不够分。”
第二天一早，顾长风就骑着自行车去了公社。先找食堂的李师傅定了菜，又去供销社买了五斤水果糖、三斤瓜子，回来时车把上挂着两个鼓鼓的布兜，还特意绕到铺子门口，把糖兜往许诺面前一递：“你看看，是不是你想要的那种水果糖？我让供销社的王姐帮我挑的，都是没化的，甜得很。”
许诺拿起一颗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就是这种，你还挺会挑。对了，下午咱去后院看看，把空屋收拾出来当临时的待客屋，不用太复杂，摆两张桌子、几条长凳就行。”
“我下午就收拾！”顾长风点头，又想起啥，“我还得去借张圆桌，家里的方桌太小，五桌人得用圆桌才坐得下。我去跟隔壁王婶说，她家里有张圆桌，平时不用，肯定愿意借。”
下午，顾长风在后院收拾空屋时，许诺就坐在院门口的竹椅上，跟顾晓雅一起挑槐花——顾晓雅说要在婚礼当天撒槐花，特意去院里的老槐树上摘了半布兜，现在正跟许诺一起把碎叶子挑出来。
“嫂子，你说我撒槐花的时候，是不是得跑快点？这样槐花才撒得均匀。”顾晓雅手里捏着朵槐花，眼睛亮晶晶的。
“不用跑太快，慢慢走就行，别摔着。”许诺帮她把槐花瓣里的小枝子挑出来，“等婚礼当天，你就跟在我后面，想撒多少撒多少，撒完了我再给你抓把糖吃。”
“好耶！”顾晓雅高兴得蹦起来，手里的槐花都差点撒在地上。
顾老爷子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手里拿着红纸剪喜字，剪好一个就递给许诺：“你看看，这喜字剪得咋样？要是觉得不好，我再剪几个。贴在新房窗户上、院门口，喜庆得很。”
“爷爷，剪得真好，比供销社买的还好看。”许诺接过喜字，红纸边缘剪得整整齐齐，中间的“囍”字饱满，还带着点小花纹，“我明天就跟长风一起贴，保证贴得端端正正。”
晚饭时，一家人围坐在桌前，顾长风把筹备的事跟大家说了一遍：“李师傅那边定了菜，圆桌借好了，喜糖也买了，就差明天贴喜字、收拾待客屋了。小诺说婚礼当天想多睡会儿，咱到时候谁都别催，让她睡够。”
顾建国笑着点头：“这主意好，我结婚那天，你妈也早起折腾，结果累得中午没胃口吃饭，还是睡够了好。”
“就是！”顾晓雅抢着说，“我到时候也不催嫂子，我就在院门口等，等嫂子起来了，我再给她撒槐花。”
顾长风看着满桌的笑脸，又看了眼身边正夹菜的许诺，心里满是踏实。以前总觉得筹备婚礼得按“规矩”来，现在才明白，最好的规矩，就是让身边的人舒服、高兴——就像许诺说的，不用早起、不用折腾，吃着家常菜，听着家人的笑声，这样的婚礼，才是最暖的。
睡前，顾长风帮许诺把嫁衣叠好，放在枕边，又把闹钟往后面拨了半小时：“这样你明天就能多睡会儿，不用被闹钟吵到。”
许诺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小声说：“其实我也不是非要多睡会儿，就是以前总被铺子的事催着早起，现在想在婚礼当天，不用惦记开店、不用惦记做手工，安安稳稳睡个觉。”
“我知道。”顾长风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软了，“以后我多帮你看铺子，让你能多睡会儿，不用总这么累。”
煤油灯的光渐渐暗下去，新房里只剩下两人均匀的呼吸。枕边的嫁衣泛着红，桌上的喜字透着暖，窗外的老槐树在风里轻晃——这场简单的婚礼，没有华丽的仪式，没有复杂的流程，却藏着最踏实的幸福。就像他们的日子，没有轰轰烈烈，却在一餐一饭、一眠一醒里，满是烟火气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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