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举动，在周围尚未完全散去的同学眼中，无异于一种公开的、小心翼翼的告白。
七鱼看着那两张近在咫尺的票，心脏像是瞬间被抛进了冰窖，猛地一沉。
她最害怕、最想逃避的事情，还是以最直接的方式发生了。
陈昊想要捅破那层薄薄的、维持着表面平静的窗户纸。
接受？
她拿什么去接受？
这只会是更深、更无法挽回的欺骗和伤害。
拒绝？
又该用什么理由？
她不想再看到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染上失望和伤痛，可她这副样子，又有什么资格去接受这份纯净而沉重的善意？
巨大的恐慌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她，淹没了所有的理智和思考能力。
她下意识地猛地后退了半步，仿佛那两张票是烫手的烙铁。
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张开又合上，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眼神慌乱得像只被猎枪瞄准的兔子，四处躲闪，就是不敢再与陈昊那双充满期盼的、干净的眼睛对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时刻，一个清冷得如同玉石相击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瞬间打破了这凝固得快要碎裂的空气。
“陈昊学长。”
七鱼和陈昊同时像被惊醒般转过头。
苏婉清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们附近，就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
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极佳的米白色双排扣及膝风衣，腰带在腰间系成一个利落的结，衬得身姿越发挺拔。
长发如瀑，柔顺地披在肩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那双清冷的眸子却锐利如刀，直接落在了陈昊身上。
她的出现，自带一种强大的、生人勿近的气场，瞬间将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打量和窃窃私语压了下去，几个原本还想看热闹的同学也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或快步离开。
苏婉清的目光先是极快地扫过陈昊手中那两张被捏得皱巴巴、显得有几分可怜的音乐票，然后视线转向七鱼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写满了惊慌失措的脸，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蹙了一下，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她没有丝毫犹豫，上前一步，动作非常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挽住了七鱼的手臂。
那动作算不上亲密，甚至带着点公事公办的疏离感，但其中蕴含的占有意味和宣告主权的意图，却清晰得不容置疑。
七鱼的手臂在接触到苏婉清微凉指尖的瞬间，控制不住地微微一颤，但她没有挣脱，甚至下意识地往苏婉清身边靠拢了一点。
此刻苏婉清的到来，尽管动机不明，却像是一根突然从悬崖边抛下的救命稻草，给了她一个暂时逃离这尴尬绝境的借口和支撑。
苏婉清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脸色已经明显变得僵硬和难看的陈昊，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天然的、居高临下的疏离感：“学长，找我的朋友有事？”
她特意在朋友两个字上加了不易察觉的重音，像是在划定一条清晰无比的界限，提醒对方注意身份和距离。
陈昊看着苏婉清那只挽住七鱼手臂的、保养得宜的手，又看看七鱼低垂着头、近乎依赖地紧挨着苏婉清、仿佛寻求庇护的样子，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他攥着票的手指收紧到了极致，指节因为用力而严重泛白。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想质问什么，但在苏婉清那种冰冷、强势且充满压迫感的态度面前，所有涌到嘴边的话都像是被冻住了，最终只能干涩地挤出一句：“没……没事了。”
声音低哑，带着明显的失落和挫败。
他深深地看了七鱼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有失落，有浓浓的不解，还有一丝清晰可见的受伤。
然后，他猛地转身，有些仓促地、几乎是逃离般地挤进了正在离开教室的人流中。
七鱼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到身影消失，她知道，自己又一次，在无形中重重地伤害了他。
“走吧。”苏婉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依旧没什么温度，但挽着她的手臂却没有松开，反而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我送你回去。”
七鱼像失去了所有力气，被动地被苏婉清半带着，离开了这个让她倍感压力的教室。
走廊里人来人往，她能感觉到比之前更多、更复杂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尤其是聚焦在苏婉清挽住她手臂的那个动作上。
背后的窃窃私语声，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和密集了。
这一次，苏婉清没有像往常那样开车，而是选择和七鱼并肩，步行在回荷花苑的那条林荫道上。
秋日的阳光透过已经开始泛黄的树叶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两人一路沉默无言，只有脚步声在寂静的路上回响。这种沉默并不让人安心，反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快到荷花苑楼下时，苏婉清才松开了手。
“最近，尽量减少单独行动。”苏婉清停下脚步，看着七鱼，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命令口吻，“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联系我。”
说完，她没等七鱼做出任何回应，便干脆利落地转身，沿着来时的路离开了。
她的背影依旧挺直利落，步伐沉稳，很快消失在林荫道的拐角处。
七鱼独自站在原地，望着苏婉清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秋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苏婉清指尖微凉的触感和那股淡淡的、冷冽的香水味。
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似乎被暂时化解了，但她却丝毫没有感到轻松。
相反，她感觉自己正被卷入一个更加复杂、更加令人窒息的无形漩涡中心，四面八方都是暗流，找不到任何可以依靠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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