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两点多，七鱼刚把湿漉漉的泳衣和毛巾胡乱塞进背包，拉好拉链，刺耳的门铃声就猛地响了起来，像一根针扎破了房间里的寂静。
她吓得一哆嗦，背包从手里滑落，“咚”的一声闷响砸在地板上。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踮起脚尖，紧张地凑近那个小小的猫眼。
外面楼道的光线昏暗，孙倩的脸挤在扭曲的圆形视野里，带着点不耐烦，正抬手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刘海，嘴角却习惯性地咧着一个开朗的弧度。
七鱼心里咯噔一下，凉了半截，怎么会来这，早知道不告诉她地址了。
她飞快地转身，一把抓起地上的背包，眼神慌乱地扫过狭小的房间——床底太矮，衣柜有缝隙……最后目光锁定在旧沙发底下。
她几乎是扑跪下去，手忙脚乱地将有些鼓胀的背包使劲往那黑暗的缝隙里塞。
背包蹭着地板，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塞进去后，长长的沙发罩垂下来，勉强遮住了大半，但靠近墙角的地方，还是不可避免地鼓起一个不自然的、略显突兀的包。
她焦急地伸手，将沙发罩用力往下扯了又扯，试图让它看起来更平整。
她刚站起身，门铃又不依不饶地响了一遍，伴随着孙倩提高了音量的呼唤：“七鱼？在家吗？”
七鱼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又快速用手指梳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才伸手拧开了门把手。
“嗨！七鱼！你可算开门了！”孙倩的声音像一道阳光，瞬间驱散了门外的昏暗，也带着一股街道上的喧嚣热气涌了进来。
她手里拎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饱满的橙子和红苹果，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我和赵琳在附近逛精品店来着，逛完她说有事先回学校了。
我想着你家不就租在这附近嘛，顺道上来看看你！”她说着，很自然地探头往屋里看了看，目光落在七鱼还未来得及换掉的外出鞋上，“咦？你这是要出门啊？”
七鱼侧身让开通道，感觉自己的喉咙发紧：“没……没什么急事。进来坐吧。”她希望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自然。
孙倩笑嘻嘻地走进来，帆布鞋踩在光秃的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好奇地左右打量着这个单间：“哇，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点地方，收拾得真利索。”她的目光像扫描仪一样掠过简易书桌、叠得整齐的床铺，最后，落在了那张旧沙发上。
七鱼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孙倩倒是没在沙发前停留，径直走到房间中央的小桌旁，把水果袋放下。
“给你带了点水果，补充维c！”她转身，轻松地靠在桌沿上，看着七鱼，“你下午要是没事，我们……”
孙倩的话没说完，目光无意中扫过沙发与墙角之间的地面，忽然“咦”了一声，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小巧的、印着淡粉色花纹的塑料包装袋。
她捏在手里，好奇地看了看，随即脸上露出一个了然又带着点揶揄的笑容，晃了晃那个小袋子：“七鱼，你这儿怎么有这个？不会是用来踮脚的吧？”——那赫然是一片未拆封的卫生巾。
七鱼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大脑一片空白。她看着孙倩手里那个小小的、却足以颠覆她一切伪装的证据，强烈的恐慌让她几乎窒息。
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猛地闪现。她脸上迅速堆起尴尬和一丝懊恼，伸手接过那片卫生巾，语气带着抱怨：“哎呀！肯定是我姐！她上周过来看我，估计是从包里掉出来的，我扫地都没注意！真是的……”
她一边说，一边状似随意地将那片卫生巾扔进了桌角的垃圾桶，动作快得几乎像是要扔掉一个烫手山芋。
孙倩恍然大悟，笑着摆摆手：“哦哦，你姐姐啊！正常正常，我包里也经常掉出这些小东西。”她显然接受了这个解释，注意力被成功转移。
就在这时，七鱼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适时地亮起，嗡嗡地震动起来。屏幕上清晰地跳动着“陈昊”两个字。
七鱼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立刻按了接听键。“喂，学长？”她的声音故意提高，带着一种刻意的、忙于正事的语调。
电话那头，陈昊的声音传来，有点模糊：“七鱼，我整理了点展示后续要用的参考文献清单，现在发你邮箱？”
“好的好的，谢谢学长！我……我正好在看电脑。”七鱼一边说，一边朝孙倩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表情，用空着的那只手指了指手机，又指了指桌上合着的笔记本电脑，用口型无声地解释：“小组工作，急事。”
孙倩眨眨眼，立刻露出“我懂”的表情。她也用口型无声地说：“那你先忙。”然后朝七鱼挥挥手，指了指门口，用气声说：“我先走啦，不打扰你们搞学习了。”
七鱼捂着话筒，对孙倩用力点点头，脸上保持着那个混合了抱歉和无奈的笑容。
孙倩轻手轻脚地拉开门，像只小猫一样灵巧地闪身出去，从外面轻轻把门带上了。“咔哒”一声轻响，在七鱼听来犹如天籁。
七鱼竖着耳朵，听着门外轻快的脚步声一路下楼，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
她才对着话筒，声音恢复了平时的低沉：“嗯，学长，我收到了。谢谢。”她又心不在焉地应付了两句，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手机屏幕暗下去。她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慢慢滑坐到地上。
水泥地的寒意透过薄薄的居家裤直渗上来。
她抬手摸了摸额头，触手一片冰凉的湿腻。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地、后知后觉地咚咚直跳，震得耳膜都在轰鸣。
她扭过头，死死地盯着沙发底下那个依旧鼓起的、危险的包。
刚才短短几分钟，如同在悬崖边走了一遭——孙倩好奇的目光、那片要命的卫生巾、及时响起的电话……任何一个环节出半点差错，她小心翼翼维护的世界就会瞬间崩塌。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此刻才彻底将她淹没。她抱着膝盖，把脸埋了进去，久久没有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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