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诡异的声音还在巨大的祭坛空间中回荡，李铮这边的北疆众人已是如临大敌，刀剑出鞘，弩箭上弦，迅速结成防御阵型，警惕地盯着从阴影中浮现的三道身影以及声音的来源。
新出现的三方，人数不多，每方仅有五六人，但个个气息沉凝，目光如电，显然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左侧一拨人，身穿制式的玄色皮甲，外罩暗红色披风，腰间悬挂着制式长刀，行动间带着明显的军伍煞气和纪律性。为首一人，年约四旬，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下颌留着短须，气势不凡，竟隐隐有几分边军大将的风采，但甲胄制式又略有不同。李铮心中一动，想起韩青曾提过的朝廷“内卫”或“监军”系统的高手。
中间一拨人，打扮则五花八门，有道袍飘飘、背负长剑的，有粗布麻衣、手持奇门兵刃的，还有穿着华丽锦袍、手摇折扇故作潇洒的。气质迥异，但共同点是眼中那份超然与审视，以及对周围浓郁能量的敏锐感知。这很像是传说中的大夏境内那些隐世宗门或世家培养出来的精英子弟。
右侧一拨人最少，只有四人，皆是一身灰色劲装，毫无装饰，面容普通，气息近乎完全收敛，如同岩石般沉默地站在那里，但那种冰冷的、仿佛不带丝毫感情的注视，反而让人更加心悸。李铮甚至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圣瞳”那种邪异感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不安的“非人”气息。
三方势力也在互相打量，目光在北疆队伍、彼此、以及中央那宏伟祭坛和悬浮光印之间来回扫视，空气中充满了猜忌、警惕和压抑的敌意。
“呵，想不到在这上古绝地，竟能遇到这么多‘同道’。” 朝廷那方为首的中年将领率先开口，声音洪亮，打破了沉寂，他目光重点落在李铮身上，尤其是在他手中的圣杖和胸口隐隐发光的印记上停留片刻，“看阁下装扮气度，还有那奇特的权杖……莫非是近来在北疆声名鹊起的李铮，李总负责人？”
“正是李某。” 李铮不卑不亢，拱手还礼，“不知将军是？”
“本将乃大夏镇抚司副指挥使，曹雄。” 中年将领报出名号，目光扫过李铮身后那些明显经过血火淬炼的北疆战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奉命探查西域异动与上古遗迹，追寻可能危害社稷之隐患。李总负责人不在北疆治下安民，率精锐深入此等凶险绝地，所为何来？”
这话听着客气，实则带着质问和官威。
不等李铮回答，中间那拨宗门子弟中，一个身穿月白道袍、背负古剑、面如冠玉的年轻道人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超然和审视：“曹将军此言差矣。天地机缘，有德有能者居之。此地乃上古地脉文明遗泽，蕴含无上大道奥秘，岂是‘危害社稷’四字可以概之？我观这位李道友，身负大地眷顾印记（他指的是李铮胸口的‘大地之心’），手持传承古器，显然是有缘之人。倒是曹将军率朝廷鹰犬，还有旁边那几位‘影楼’的朋友，不请自来，恐有失礼数吧？”
他说话间，目光扫过右侧那四个灰衣人，语带讥讽。
灰衣人中，为首一个面容僵硬如木偶的男子，眼珠微微转动，看向年轻道人，声音干涩毫无起伏：“机缘，亦可是灾劫。‘影楼’只负责观察与记录，必要时，消除‘不稳定因素’。” 他的话意不明，却让在场所有人心中一凛。“影楼”这个名字，李铮也曾从乌木和一些南方商人那里隐约听说过，据说是大夏境内一个极其神秘、专司处理“非常规事件”的组织，极少露面，但每次出现都伴随着腥风血雨。
三方来路，朝廷、宗门、神秘组织，目的各异，但显然都对这“源初之庭”和祭坛上的东西志在必得。
李铮心念电转，迅速分析着局势。三方势力加起来人数与他们相仿，但个体实力恐怕更强，尤其是那“影楼”的人，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硬拼绝非上策。而且，那个诡异的、仿佛无处不在的声音，还未现身，敌友不明。
“诸位，” 李铮朗声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无论诸位因何而来，想必都经历了重重考验才抵达此处。此地乃上古先民祭祀地脉、沟通天地的圣所，非争斗厮杀之地。方才那声音称我等为‘闯入者’与‘后来者’，并言‘觊觎源初核心者不止一人’。依李某看，眼下当务之急，并非互相敌视，而是弄清楚此地的规则，以及……那声音的主人，到底意欲何为。”
他这话既点明了现状的诡异，又暗示了合作的可能，将矛头暂时引向了那个神秘声音和此地未知的规则。
曹雄目光闪烁，他奉命而来，首要任务是确保上古力量不被“危害朝廷”的势力掌控，其次才是尽可能获取好处。李铮的北疆势力崛起太快，已成隐患，但眼前宗门和“影楼”同样不可控。他沉吟道：“李总负责人言之有理。此地确非寻常。那装神弄鬼之声，何不现身一见？！”
宗门年轻道人也收敛了轻慢之色，凝神戒备。灰衣人则依旧沉默，如同影子。
就在这时，那个冰冷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规则？意欲何为？后来的窃火者们，总是如此急切，又如此愚钝……”
祭坛顶端，那悬浮的、缓缓旋转的立体光印旁，空间一阵扭曲，一个模糊的、由纯粹光影构成的、依稀是人形的轮廓，缓缓凝聚显现。它没有具体的五官，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道冰冷、古老、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扫过下方每一人。
“吾乃此地守护灵智残响，亦可称……仲裁者。” 光影轮廓发出声音，“此‘源初核心’，乃上古‘地母’遗泽与文明智慧结晶，非蛮力可夺，非私欲可掌。”
它的“目光”重点在李铮胸口的印记和圣杖上停留：“持有‘心印’与‘传承之器’者，你已通过初步筛选，获得参与最终‘契合试炼’之资格。” 接着，它又扫过曹雄、年轻道人、灰衣头领等人：“尔等……虽无完整传承，然能突破外层禁制与考验，抵达此地，亦算有几分气运与实力。按上古盟约遗则，拥有‘资格’或‘实力’者，皆可参与最终试炼，竞争‘核心’认可。”
“试炼？” 曹雄皱眉，“如何试炼？胜者如何？败者又如何？”
“试炼内容，因人而异，触及本心，关乎尔等对‘地脉’、‘文明’、‘守护’、‘平衡’之理解与践行。” 仲裁者光影漠然道，“胜者，可得‘源初核心’部分权限或知识馈赠，或有机会成为新的‘守护者’候选。败者……轻则一无所获，被送出此界；重则，心神受创，永困幻境，或……被核心之力反噬，化为维系此地运转之能量。”
它说得轻描淡写，但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这试炼，竟然有生命危险，而且失败代价极大！
“若无人愿意参与，或最终无人通过试炼呢？” 宗门年轻道人沉声问道。
“若无人契合，或无人敢试……” 仲裁者的光影似乎波动了一下，“‘源初核心’将彻底封闭，此‘庭’亦将逐渐崩塌，回归地脉混沌。所有滞留者……皆为殉葬。”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这是逼着他们必须参与试炼！而且只有通过，才有可能活着离开，甚至得到好处！
“试炼以何形式进行？一对一？还是混战？” 曹雄问出关键。
“非混战，亦非简单对决。” 仲裁者道，“尔等将分别进入由‘核心’根据尔等特质生成的‘试炼幻境’。幻境之中，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谁能率先勘破幻境本质，明悟试炼真意，并做出‘正确’抉择，即算通过。若多人同时通过，则根据契合度与抉择评价，决定馈赠份额。若长时间无人通过……后果自知。”
分别进入幻境？这倒是避免了立刻爆发冲突。但幻境内容未知，凶险莫测。
“我等如何信你？” 灰衣头领第一次主动开口，声音依旧干涩。
“信与不信，由尔自决。” 仲裁者毫无情绪波动，“此乃上古既定之规，吾仅为残响，执行遗命。十息之后，试炼开启。放弃者，可立于祭坛边缘光晕之外，届时自会被安全送出此‘庭’。参与者，请上前。”
它说完，光影轮廓变得凝实了一些，同时，祭坛基座周围，亮起了一圈柔和的光晕，显然就是所谓的安全区。
十息时间，瞬间做出抉择！
北疆这边，众人目光都看向李铮。张狂急道：“总负责人，这玩意儿神神叨叨的，怕不是坑！咱们一起杀出去算了！”
石虎摇头：“出路未知，风险更大。况且，那声音说得清楚，无人通过，此地崩塌，所有人都要陪葬。”
乌木低声道：“总负责人，您身负‘大地之心’印记，圣杖在手，与此地共鸣最深，通过试炼的希望最大！我等愿在外守护，等您归来！”
李铮目光扫过曹雄、宗门道人、灰衣人，他们都露出了犹豫但最终决断的神色，显然都不愿放弃这可能是此生仅遇的机缘，也承担不起此地崩塌的风险。
“我参与试炼。” 李铮深吸一口气，握紧圣杖，胸口印记灼热，“乌木祭司，墨工，你们带兄弟们退到光晕边缘，若情况不对……见机行事。张狂，石虎，严苛，你们三人随我一同上前。”
他不能将所有精锐都带入未知幻境，必须留下人手以防万一。带上张狂（勇猛）、石虎（沉稳）、严苛（机敏），是最佳组合。
其他三方也很快做出了决定。曹雄选了两名心腹副将；宗门年轻道人选了同门一男一女两位高手；灰衣头领则只带了一人，另一人退到边缘。
十息已到。
仲裁者光影抬起“手臂”，指向祭坛顶端的光印：“以尔等之血，触及‘核心’之光，试炼……开始！”
李铮不再犹豫，与张狂三人对视一眼，迈步走向祭坛基座的光晕之内。曹雄等人也同时行动。
当他们的身影没入光晕，触及那从祭坛顶端垂落的、柔和却蕴含无穷奥秘的光印余晖时——
刹那间，所有人的身影，连同他们的意识，都被一片无边无际、璀璨夺目的光芒彻底吞没！
祭坛下，乌木等人紧张地攥紧了拳头。光晕之外，其他各方留下的人手，也纷纷握紧了武器，警惕地互相打量，又焦虑地望向那光芒涌动的祭坛顶端。
真正的考验，此刻才刚刚开始。而在李铮意识沉入光芒的最后一瞬，他似乎听到了仲裁者那冰冷声音中，一丝几不可闻的、仿佛解脱又似期待的叹息：
“希望这次……能选出真正的……守护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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