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是凌府上空,那种暴风雨来临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的虫鸣鸟叫都消失了,连风都仿佛凝固。天空阴沉得可怕,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下来,仿佛随时会砸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令人不安的铁锈与血腥混合的气息,那是“狩墨殿”特有的、经过无数杀戮淬炼出的煞气**。
凌府大门紧闭,所有的防护阵法都已全力开启,淡金色的光膜在府邸上空若隐若现,流转着属于凌家“墨痕”契约的古老气息。但这层光膜,在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浓重的血煞之气面前,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府内,所有留守的护卫、族人,都握紧了兵刃,脸色紧绷,目光紧紧盯着大门的方向。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
凌天南、凌云志等凌家主事者,立于前厅之前的广场上,面色凝重如铁。他们身后,是被两名心腹护卫搀扶着、勉强站立的凌霄。他的脸色比纸还要苍白,眉心的暗红印记不断扭动,仿佛感应到了外界那同源而更加恐怖的气息,变得愈发活跃,给他带来阵阵难以忍受的痛楚。但他紧咬着牙,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
而凌清墨,则静静地站在父亲与三叔身侧。她已经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墨色劲装,长发简单束起。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额间的印记已经完全内敛,不再散发出任何光芒,但若有人仔细感知,便会发现,那里仿佛存在着一个微型的、能吞噬一切光线与探查的“奇点”**。
她的气息,与周围紧张压抑的氛围格格不入,是一种置身事外般的、冰冷的沉静。
“来了。”凌云志忽然低声道,声音干涩。
远处街道的尽头,传来了沉闷而规律的蹄声。那声音不急不缓,却每一下都仿佛敲在人的心脏上,让人血液流速都不由自主地加快,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
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终于,一辆通体漆黑、形制狰狞、由四头形如骷髅战马却覆盖着暗红鳞片的异兽拉着的巨大车驾,出现在了街道拐角,缓缓驶向凌府大门**。
车驾之上,悬挂着一面绣有滴血手印与扭曲墨纹的黑色旗帜,在无风的空气中自行飘扬,散发出浓烈的血腥与杀伐之气。车驾前后,各有八名身着暗红重甲、面覆狰狞鬼面、只露出一双猩红眼眸的“血卫”,步履沉稳如山,每一步踏下,地面都微微一震,煞气凝如实质**。
车驾在距离凌府大门约十丈处停下。
蹄声止,万籁俱寂**。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屏住了**。
“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车门被从内推开**。
一个身材高大、身披暗红色镶黑边大氅的身影,缓步走了出来。
此人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年纪,面容普通,甚至有些枯瘦,唯有一双眼睛,猩红如血,眼神漠然,看向凌府众人时,就像是在看一群待宰的牲畜。他的双手笼在袖中,但即使隔着衣袖,也能感觉到那双手上散发出的、令人心悸的血腥与腐蚀气息。
“血手”墨刑!**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刻意散发气势,但一股无形的、沉重如山岳、冰冷如九幽的恐怖威压,已经如潮水般涌来,重重地压在每一个凌家人的心头!几名实力稍弱的护卫,脸色一白,忍不住后退了半步,胸口发闷,几欲吐血**。
“凌家主。”墨刑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如同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本座亲至,你们……就是这样待客的?”
他的目光,越过凌天南,直接落在了凌清墨身上。在触及凌清墨额间那内敛的印记时,他那猩红的眼眸中,微不可察地掠过一丝…… 贪婪?有一丝疑惑?
凌天南强压下心头的悸动,上前一步,拱手道:“不知墨殿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只是……凌家与贵殿素无瓜葛,不知殿主此来,所为何事?”
“素无瓜葛?”墨刑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凌家主贵人多忘事。我‘狩墨殿’执事墨无咎,奉命调查鬼哭涧异动,却在你凌家附近失踪,魂牌碎裂。此事,凌家主难道不该给本座一个交代?”**
“墨执事之事,凌家已向阴特使说明。”凌天南沉声道,“墨执事乃是在鬼哭涧中遭遇不测,与我凌家无关。”**
“无关?”墨刑轻笑一声,笑声中却没有丝毫温度,“阴无咎办事不力,本座自会惩处。但本座得到的消息可是……墨无咎失踪前,最后见到的人,就是你的女儿,凌清墨。而且,据说令千金在鬼哭涧中,还得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他的目光再次转向凌清墨,这一次,那目光变得更加锐利,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剖开看个清楚。“小姑娘,你额间那东西……气息很特别啊。是不是在鬼哭涧里,捡到了什么……古老的‘遗泽’?”
话音未落,一股无形的、带着强烈侵蚀与窥探意味的神念,如同毒蛇般悄然探出,直奔凌清墨而来!这神念不仅强大,更蕴含着一种邪异的力量,仿佛能直接污染、侵蚀他人的神魂,强行读取记忆!
灵海境后期强者的神念压制!而且是带着恶意的攻击性探查!
“哼!”凌天南和凌云志同时怒哼一声,就要上前阻挡。
但有人比他们更快**。
凌清墨抬起了眼睑**。
她的目光,平静地迎向了那道侵袭而来的猩红神念**。
没有躲闪,没有抗拒。
就在那道神念即将触及她眉心的刹那——**
她额间那内敛的印记,微不可察地…… “动”了一下**。
不是光芒大放,不是力量爆发。
而是一种…… “沉寂”。绝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存在痕迹”的沉寂。
“嗤……”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水滴落入烧红烙铁的声响**。
墨刑那道强悍而邪异的神念,在触及凌清墨额间印记所在的“位置”时,竟然…… 凭空消失了!不是被挡住,不是被击溃,而是像是一头扎进了一片绝对的虚无,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激起,就这么…… 不见了!
墨刑猩红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明显的错愕。他的神念,竟然被一个看起来重伤未愈、修为不过灵海境初期的小丫头,如此轻易地…… “吞掉”了?
这不是力量的对抗,而是一种…… 本质层面的“不存在”?
就在墨刑错愕、凌家众人惊疑不定之际——
凌清墨开口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平静,就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墨殿主想看的东西,在这里。”**
她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在了自己的额间**。
“但是,”她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毫不退避地与墨刑那猩红的眸子对视,“它不是‘遗泽’,也不是‘捡来的’。”**
“它是……”凌清墨的声音顿了顿,额间那内敛的印记,忽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一缕难以形容的、融合了净化、契约与沉寂的独特意蕴,悄然弥漫开来,“我的‘道’。”
“道”字出口的刹那,以凌清墨为中心,方圆数丈内的空间,光线仿佛都暗淡、凝滞了一瞬。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层无形的、冰冷的薄纱,轻轻覆盖了这片区域,将墨刑带来的那种血腥暴戾的煞气,悄然“隔开”、“沉寂”了一部分**。
虽然范围很小,效果也很微弱,但这种直指“道”之本源的、独特而高渺的意蕴,却让在场所有人——包括墨刑在内——心头都是一震!
这不是简单的力量!这是…… 一种道途的雏形!一个重伤的少女,竟然在这种年纪、这种境地下,触摸到了自身的“道”?
墨刑眼中的错愕迅速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炽热、更加贪婪、也更加冰冷的光芒**。
“道?”他舔了舔嘴唇,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兴奋,“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不枉本座提前赶来!”
“小姑娘,你身上的秘密,比本座想象的还要有趣。”墨刑缓缓抬起了一只笼在袖中的右手。那是一只枯瘦、苍白、手背上布满暗红色扭曲血纹的手掌,五指如钩,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血煞与腐蚀气息**。
“既然是你的‘道’,那就让本座……亲自来‘鉴赏’一下吧。”**
“看看你这‘道’,能不能……挡得住本座的‘血煞蚀骨手’!”**
话音落,他的手掌,对着凌清墨所在的方向,轻轻一抓**!
“轰——!!**!”
天地变色!风云倒卷!一只方圆数丈、完全由凝练到极致的暗红色血煞之气凝成的巨大手掌,凭空出现在凌府上空,带着撕裂一切、腐蚀万物的恐怖威势,朝着凌清墨、朝着她身后的凌家众人,狠狠拍下!**
血海临门,煞掌遮天!**
生死,只在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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