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在窄巷小屋内靠门而坐，天还未亮。他从怀中取出请帖，借着门外透来的微光再次查看。红色纸面，金字标题，右下角的火焰纹样清晰无误。他将请帖收进贴身暗袋，又摸了摸腰间的铜铃。铃声被布条缠住，不会轻易响起。
半个时辰后，他起身推开屋门。街道上已有零星行人，都是些早起赶集的小贩。他低着头穿过南市通衢牌楼，走向旧货街后院。路上买了两个热饼，边走边吃，碎屑落在粗布衣襟上。
后院门口已有人排队。守卫站在铁门前，逐一查验请帖。萧玄排在队伍中间，竹篓放在脚边。轮到他时，守卫接过请帖，对着火盆上的光检查火漆印。另一人拿出一块铜镜，让萧玄站定不动。
镜子映出他的脸。
他知道这是在比对脸谱印记。易容后的轮廓与请帖登记时不同，但药粉能干扰气息波动。他缓缓呼气，体内真气沉入丹田，表面只留一层浑浊内息。铜镜微微晃动，映像模糊了一瞬。
守卫点头，放行。
他迈步进入院子。里面搭起了三排木架，挂满各色物品。人群分散站立，有穿斗篷的，有蒙面纱的，也有直接露脸的。没人说话，气氛压抑。
萧玄走到角落，背靠石柱坐下。他打开竹篓，取出几包药材摆在面前，做出等待交易的样子。膝盖上放着一面小铜镜，斜斜对着前方展台。
展台中央站着一名红袍人。脸上罩着面具，声音由身后幕布传出。左手戴着黑色手套，始终未摘。
“第一件，寒铁锁心甲。”红袍人开口，“出自北境古墓，防御极强。”
展台上掀开红布，露出一副黑沉沉的铠甲。边缘刻着残缺符文，线条走势与萧玄母妃遗留银锁上的纹路相似。他眼神一凝，手指在竹篓边缘轻敲两下。
有人开始出价。
价格升到八百金时，一位披虎皮大氅的壮汉拍板买下。萧玄没动。那符文虽有关联，但不完整，无法确认来源。
第二件物品被抬上来。
“赤鳞蛇胆，炼毒圣品，可入九转还魂丹主药。”红袍人说。
萧玄抬头。
蛇胆装在玉盒中，泛着暗红光泽。靠近时能闻到一丝极淡的五毒气息，与他在香囊摊前嗅到的味道一致。他记住了买家——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举牌三次便拿下，付的是北狄官银。
拍卖继续。
第三件是断刀，据说是前朝名将遗物；第四件是半卷残经，号称能提升内力运转速度；第五件是一对耳坠，用千年冰蚕丝编织而成。
萧玄全程未出价。
他注意到，每成交一件，侍女就会端茶给竞价激烈者。裙摆下确实藏着兵器，动作僵硬。屋顶瓦片也有轻微错位，至少埋伏了十二人以上。
这不是普通拍卖。
是局。
目标不是钱，是人。
他把迷香粉倒入水囊，摇匀后倒出一点洒在脚边尘土里。万一动手，这点粉末足以让附近三人昏迷。
第六件展品出现。
“龙骨玉简。”红袍人声音第一次有了起伏，“记载失传秘法，可窥前世今生。”
全场安静。
展台上的玉简呈乳白色，表面有细密裂纹，像干涸的河床。萧玄盯着它，呼吸变慢。他穿越之事从未对任何人提起，但这玉简若真能追溯前世，就可能牵出他的来历。
他不能让这东西落入他人之手。
但他也不能暴露自己。
竞价开始。五百金、六百金、八百金……迅速突破一千二百金。买家集中在前排几位大人物之间。萧玄仍坐在角落，铜镜反射着展台动静。
一千五百金时，价格停了下来。
戴青铜面具的人举起牌子。
一千六百金。
无人再跟。
红袍人落槌：“成交。”
萧玄记下编号：六号，持有者为青铜面具男。此人身形瘦高，走路时右肩微沉，像是旧伤未愈。他离开展台时，袖口露出一角文书，盖着北狄军驿印。
线索连上了。
此人与北狄有关，又对毒物和秘法感兴趣，极可能是萧烈派来的探子。也可能是魔教自己人在演戏，引某些人出手。
他不动。
第七件，第八件，第九件……陆续展出。都是珍品，但不再涉及关键信息。人群逐渐放松，有人开始交谈。
萧玄却更警觉。
越是平静，越可能爆发。
第十件展品被两名护卫抬上。体积不大，用黑布完全覆盖。
“最后一件。”红袍人说，“不记名竞拍，可用实物交换。此物一出，江湖格局将变。”
众人屏息。
黑布揭开，露出一枚铜环。样式古旧，表面蚀刻星图，中心有个凹槽，似曾嵌过什么东西。
萧玄瞳孔收缩。
这铜环，与他手中的青铜司南纹路完全对应。那是他召唤前世人物的关键道具，从不离身。眼前这个，要么是仿品，要么就是原器的一部分。
他必须得到它。
但此刻全场目光都集中在铜环上，任何异常举动都会引来注意。他低头整理药材，实则在计算出手时机。
两千金起拍。
价格飞涨。
三千金、四千金、五千金……
一个穿灰袍的老者突然开口：“我以‘幽冥令’换此物。”
全场哗然。
幽冥令是传说中的信物，持有者可调动地下势力万人。若真存在，价值远超铜环。
红袍人沉默片刻：“可。”
眼看交易即将达成，萧玄终于动了。
他举起右手，声音沙哑：“六千金。”
所有人的视线扫来。
他依旧低头，像怕光似的缩着脖子。竹篓挡在胸前，铜镜平放在膝。
“七千金。”灰袍老者加价。
“一万金。”萧玄说。
数字太大，竟没人再跟。灰袍老者死死盯着他，最终收回手。
红袍人落槌：“归这位先生。”
侍女走来领他上前交接。萧玄站起身，竹篓留在原地。他跟着走入侧门，穿过一条短廊，进入一间密室。
桌上放着铜环。
他伸手去拿。
指尖刚触到金属，身后门突然关上。
“你不该来。”红袍人站在门口，声音不再是幕后代传，而是直接响起，“也不该出这么高的价。”
萧玄转身。
红袍人摘下面具。
一张苍白的脸，左眼浑浊，右眼锐利如刀。左手依旧戴着手套。
“鬼王冥帝？”萧玄问。
对方冷笑：“你认得我，很好。那就不用多说了。”
话音未落，屋顶破开三处，黑衣人跃下，手中兵刃直指萧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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