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终于停下来了。
或者说,风被挡在了外面。
马权站在旧货运站出口通道的缓坡上,能听见门外风刮过废墟的呜咽,但通道里是凝滞的,空气像冻住了的浊水。
他(马权)抬起左手,手背擦过脸颊——
皮肤被隧道里的湿气泡得发皱,现在暴露在从门缝渗进来的干冷空气里,立刻绷紧了,传来细微的刺痛。
出口就在眼前。
那道金属卷帘门锈成了暗红色,边缘扭曲着卡死在轨道里,只留下底部一道约莫一米高的缝隙。
门外的光从缝隙漏进来,不是阳光,是那种积雪反射天光的灰白色,冷硬,没有温度。
光在地上投出一道窄窄的亮带,亮带里能看到漂浮的尘埃,缓慢旋转,像濒死的水涡。
“到了。”马权说着,声音在通道里撞了一下,带着回音。
没有人应声。
刘波在马权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他背着李国华。
老谋士趴在刘波背上,围巾裹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右眼蒙着纱布,左眼浑浊,但此刻死死盯着门缝外的光,眼皮一眨不眨。
火舞从刘波侧后方绕过来,步子很轻,踩在积着薄冰霜的地面上发出“咯吱”的碎裂声。
她(火舞)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出去,而是侧身贴在墙壁上,耳朵朝向缝隙,闭目凝神。
包皮走在最后。
他(包皮)没敢靠近,停在通道中段,背靠着堆放的木箱。
木箱早就朽了,包皮一靠,箱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他(包皮)立刻站直,像是被那声音吓到了一样,小眼睛快速扫视四周,最后落在马权背上。
火舞睁开眼。
“外面暂时安全。”火舞说着,并声音压得很低:
“风向西北,风速中等。
雪地上没有新鲜足迹——
至少五十米内没有。
远处有动静,但距离超过五百米,无法判断是丧尸还是风声。”
她(火舞)顿了顿,接着道:
“没有人类活动的…声音。”
马权点头,目光转向左侧的调度室。
调度室的门半掩着,玻璃窗全碎了,残存的玻璃碴子挂在窗框上,像獠牙。
里面能看到倾倒的办公桌、散落一地的纸张——
纸张大多被水浸透又冻硬了,边缘卷曲发黑。
墙角有台老式无线电设备,外壳破损,露出里面锈蚀的电路板。
“进去休整五分钟。”马权说着:
“汇总一下信息,在决定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他(马权)率先推开调度室的门。
门轴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室内比通道更冷,寒气像有实体一样贴在皮肤上。
马权扫视一圈:
地面是水泥的,积着一层灰,灰上有凌乱的脚印——
不是他们的,脚印已经模糊了,至少是几天前留下的。
墙壁上有暗红色的喷溅状污迹,从墙角一直延伸到天花板,已经干涸发黑,分不清是血还是铁锈。
马权走到办公桌旁,桌腿断了,桌面斜倚在墙上。
他(马权)伸手抹了一把桌面——
灰尘很厚,抹开后露出底下深色的木纹。
桌子没有被翻找过的痕迹,抽屉都关着。
刘波把李国华小心放在墙角相对干净的地面上。
老谋士一落地就剧烈咳嗽起来,身体蜷缩,右手无意识地捂住胸口——
那里是晶体存放的位置。
火舞走过去,从背包里拿出水壶,拧开盖子递过去。
李国华摆摆手,喘息着说:
“不用……省着……”
包皮最后一个进来。
他(包皮)没关门,让门半敞着,自己站在门边,背对着室内,面朝通道。
马权注意到,包皮的右手一直按在腰侧——
那里别着一把短刀。
“都过来吧。”马权说。
火舞扶起李国华,刘波站起身,包皮迟疑了一秒,还是转过身,但没靠近,就站在门边。
马权从怀里掏出地图——
那张从警局找到的、已经磨损起毛的城市地图。
他(马权)把地图摊开在还算平整的桌面上,用几块碎玻璃压住四角。
“我们现在在这里。”马权的手指点在地图左下角一个标注着“旧货运站”的方块上,并说着:
“刚从地下隧道出来。
目标——”他的手指向地图东北角,一座用简笔画标注的山丘,山丘顶上有个塔形标志,“通讯塔。”
包皮立刻开口:
“我们就这么出去?
外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马权没看包皮,继续盯着地图:
“所以需要情报。
火舞。”
火舞会意,快速说道:
“门外是废弃工业区,建筑低矮,视野相对开阔。
雪地平整,暂时没有近期活动痕迹。
但远处——”她指向门外,说着:
“能看到城市废墟的轮廓,建筑密集区在西南方向。
通讯塔在山丘上,直线距离大约五公里。
从地形看,要抵达通讯塔,要么穿越城市东北边缘的居民区,要么绕行山麓荒野。”
“穿越居民区?”包皮的声音尖起来:
“‘剃刀’肯定在找我们!
通讯塔那么显眼,说不定就是他们的据点!
去了是自投罗网!”
李国华咳嗽了几声,声音嘶哑但清晰:
“医院幸存者说……‘剃刀’控制的是城市核心商业区……和几个主要物资点……”
老谋士喘息着,手指颤抖地指向地图上几处用红笔圈出的区域:
“通讯塔在边缘……地势高……独立……守塔人能和他们保持信息往来……说明‘剃刀’没控制……或者不在意那里……”
“你怎么知道他们说的是真话?”包皮反驳道:
“万一他们是‘剃刀’的眼线呢?
故意引我们过去?”
李国华摇头,左眼里闪过一丝疲惫但坚持的光:
“他们提到守塔人时……语气里有敬意……而且……如果他们真是眼线……在我们进医院时就可以动手……或者通知‘剃刀’围堵……但他们没有……”
包皮还想说什么,马权抬手制止了:
“先听老李说完。”
李国华深吸一口气——
这动作引发了一阵更剧烈的咳嗽,他弓着背,咳得整个人都在抖。
火舞轻轻拍他的背,等他缓过来,老谋士才继续说着,声音比刚才更虚弱,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
“我们现在的困境……不是去哪……而是怎么活下来。”
李国华颤抖的手指划过地图上北方的大片空白区域:
“只知道灯塔在北方……没用。
极地环境……佷复杂。
风雪、冰缝、地形变化……没有精确坐标和路线指引……偏离几十公里……就是死。”
老谋抬起头,浑浊的左眼扫过每个人的脸上。
“守塔人……是前通讯兵。
如果他还活着……就是活地图。
如果他死了……塔里也可能留有资料……气象记录、信号日志、甚至……可能还有旧时代的军用地图。”李国华顿了顿说着:
“这是唯一有明确线索……
可能获得精确指引的地点。”
刘波突然开口,声音低沉:
“如果去了,发现什么都没有呢?”
李国华沉默了几秒。
“那我们就认命。”老谋士说着,声音很轻:
“但至少……我们试过了。
如果直接北上……”他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
“那是连试都不能试的路……非要选择,那是死路。”
调度室里陷入沉默。
门外风声呜咽,卷起雪沫,从门缝灌进来,在地上洒下一层细白。
马权看着地图,独眼从旧货运站移到通讯塔,中间是密密麻麻的建筑标识和街道网格。
他(马权)的大脑在快速计算:
五公里直线距离,如果绕行荒野,实际路程可能翻倍,而且荒野没有遮蔽,容易暴露;
如果穿越居民区,建筑可以提供掩护,但风险是可能遭遇丧尸,以及“剃刀”的巡逻队。
还有资源。
他(马权)转过身,看向所有人,并说着:
“清点所有剩余的物资。”
火舞第一个报数:
“压缩军粮,还剩八块半,按最低消耗,够两天。
水,两个半壶,省着喝能撑三天。
手枪子弹,七发。
砍刀三把,匕首每人都有。
防弹衣两件,但都有破损。”
刘波补充:
“我的镇静剂还能用三次,每次效果大约六小时。
老李的止痛药……还剩五片。”
包皮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背包——
那个金手镯还在里面。
马权在心里做着减法。
食物两天,水三天,药品按最省的方式能用两天。
这意味着无论选择哪条路,他们都必须在两天内找到新的补给点。
而通讯塔……来回至少需要一天,如果途中遇到阻碍,时间可能拉长到两天甚至更久。
“如果我们不去通讯塔,”马权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调度室里格外清晰:
“而是从这里直接向北,进入荒野。
火舞,以你的感知,能大致判断方向、避开明显的地形和风险吗?”
火舞皱眉,思索了几秒。
“短距离可以。”火说着:
“我能感知风向变化、地面震动、气流异常……但长远……”她摇头接着说道:
“没有地标,没有参照物。
风雪会掩盖一切痕迹。
一旦迷路,我们会在荒野里兜圈子,直到耗尽所有。”
马权点头,转向刘波:
“你的身体,还能撑多久?
如果路上遇到战斗,需要你开路。”
刘波沉默着。
他(刘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手背上,骨甲的轮廓在皮肤下隐约浮动,带来针刺般的痛感。
刘波握紧拳头,骨节发出“咔”的轻响。
“不知道。”刘说着,声音是闷闷的:
“但……如果不去拿坐标,乱走也是死。
我跟着走。”
马权最后看向包皮。
包皮一直站在门边,背对着室内,但马权能看见他的肩膀绷得很紧。
“包皮。”马权说。
包皮一颤,转过身。
“你说不去通讯塔。”马权的语气平静,但那种平静底下有种不容置疑的重量:
“那你的方案是什么?
具体怎么走,怎么解决坐标问题,怎么获取补给?”
包皮的嘴唇动了动。
他(包皮)的眼睛快速转动,看看马权,又看看地图,再看看门外……
喉结上下滚动。
“我们可以……先找地方躲起来。”包皮的声音有些发虚的说着:
“慢慢找物资……这附近是工业区,肯定有仓库……找到补给之后,再慢慢向北摸索……”
“躲哪里?”马权打断包皮的话,并接着说道:
“物资在哪里?
时间在哪里?”
他(马权)指向李国华和刘波。
“老李的眼睛、晶化在恶化,每过一天,他的视力、行动力都在衰退。
刘波的异化不稳定,镇静剂的效果在减弱。
我们没有时间慢慢找。”马权的语气加重:
“食物只够两天。
两天后,如果我们还没找到新的补给,就得饿着肚子在冰天雪地里赶路。
那时候,任何一点意外都会要命。”
包皮的脸白了。
他(包皮)咬着牙,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门框上的木刺。
“可是穿越城市……”包皮的声音低了下去:
“太危险了……”
“留在这里更危险。”李国华突然开口。
老谋士挣扎着想站起来,火舞扶了他一把。
他(李国华)站直了,身体在颤抖,但眼神异常坚定。
“马队。”李国华看着他,声音嘶哑但清晰:
“我们必须赌一把。”
马权没说话。
李国华继续说着,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
“通讯塔是唯一……有明确线索、可能获得精确指引的地点。
守塔人如果还在,就是活地图;
如果不在了……塔里也可能留有资料。
直接北上……我们连赌的资格都没有。”
他(李国华)剧烈咳嗽,咳得弯下腰。
火舞扶着他,老谋士摆摆手,坚持说完:
“我知道有风险……所以路线要精心设计。
绕行城市最东北边缘,那里建筑低矮,多是老旧居民区,‘剃刀’的控制力相对弱。
利用建筑掩护,昼伏夜出。
我和包皮可以一起规划具体路径……避开主干道和已知的‘剃刀’活动区……”李国华喘息着,接着说道:
“这是我现在……还能做的。”
说完这些,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
火舞赶紧撑住李国华,扶他慢慢坐回地上。
老谋士靠在墙上,胸口剧烈起伏,眼睛却还盯着马权。
调度室里只剩下风声和李国华粗重的喘息。
马权转过身,走到门边。
他(马权)弯下腰,从卷帘门底部的缝隙望出去。
外面是一片被冰雪覆盖的废弃工业区,残破的厂房像巨兽的骨架,在灰白的天光下沉默矗立。
更远处,城市废墟的轮廓在地平线上起伏,像一道黑色的锯齿。
而在东北方向,那座山丘上,通讯塔的尖顶在阴云下只是一个模糊的灰影,细小,遥远,但确实存在。
马权看了很久。
然后直起身,转回室内。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马权身上。
刘波站得笔直,手按在刀柄上。
火舞蹲在李国华身边,但眼睛看着马权。
包皮靠在门框上,小眼睛里混合着恐惧、怨恨和一丝侥幸——
也许马权会选更安全的路。
马权开口,声音低沉,没有任何犹豫:
“目标:
通讯塔。”
包皮的脸瞬间垮了。
马权没看包皮,继续说着,语速平稳,像在发布作战指令:
“老李和包皮负责规划具体迂回路线。
要求:
避开主干道、避开开阔地、尽量利用建筑掩护。
火舞负责环境预警和风险评估,重点监测丧尸密度变化和‘剃刀’可能的活动迹象。
刘波保持战斗准备,你是前锋。
包皮——”
他(马权)看向包皮,眼神很冰冷,并说着:
“你兽化,负责前哨侦查。
寻找安全路径和隐蔽点。
这是命令。”
包皮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但马权的眼神让他把话咽了回去。
他(包皮)低下头,手指在身侧握紧,指甲掐进掌心。
“你…有异议吗?”马权问。
没有人说话。
马权点头:
“现在开始行动。
老李,地图。”
李国华挣扎着挪到桌边。
火舞把地图推到他面前,又递给他一支从办公桌抽屉里找到的铅笔——
铅笔芯已经秃了,但还能用。
老谋士颤抖着手,拿起铅笔,俯身在地图上。
他(李国华)的手指沿着旧货运站向东移动,避开地图上标红的几条主干道,选择那些狭窄的、弯曲的支路。
铅笔在纸上划出断续的线,时而停顿,时而拐弯。
包皮不情愿地凑过来,看着地图,偶尔伸手指向某条小巷,低声说着:
“这条……可能更隐蔽……”
两人低声讨论着,铅笔线在地图上慢慢延伸,像一条谨慎的蛇,贴着城市边缘蜿蜒,最终指向山丘脚下的某个点。
马权没有参与。
他(马权)走到调度室另一头,从破损的无线电设备旁捡起半本日志。
日志的封面已经烂了,内页被水浸透又冻硬,字迹模糊不清。
他(马权)翻了几页,看到一些零散的记录:
“12月7日,货运调度正常……”
“12月10日,暴风雪预警,停运……”
“12月15日,通讯中断,尝试联络总部……”
最后一页,只有一行字,用颤抖的笔迹写着:
“他们都变了。
我把门锁了。”
马权合上日志,放回原处。
这时,李国华抬起头,喘息着说着:
“路线……初步定好了。”
他(李国华)用铅笔在地图上点出几个位置,并说着: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是可能的隐蔽点。
如果顺利……天黑前能抵达第一个地点。”
马权走过去看。
路线确实贴着城市最东北的边缘,穿过的多是低矮的居民楼和小型商铺,避开了地图上标注的商业中心和主要街道。
总长度大约八公里,比直线距离多出三公里,但相对安全。
“可以。”马权说着:
“火舞,再确认一次门外环境。”
火舞点头,回到门边,闭目凝神。几秒后,她睁开眼:
“没有变化。可以出发。”
马权从背包里拿出最后的压缩军粮。
铝箔包装在昏暗光线下反着冷光。
他(马权)拆开,数了数——八块半。
马权掰开,每人分到四分之一块,剩下的半块他包好,塞回背包。
“吃完出发。”马权说着。
四分之一块军粮,两口就没了。
味道是熟悉的咸和淀粉味,干硬,需要用力咀嚼。
马权慢慢嚼着,感受着食物在口腔里化开,吞咽时喉咙发紧——
水太少了。
他(马权)拧开水壶,抿了一小口,湿润一下喉咙,就把盖子拧紧。
其他人也沉默地吃着。
刘波几口吞下,把包装纸仔细叠好塞进口袋——
这东西可以当引火物。
火舞小口咀嚼,眼睛一直看着门外。
李国华吃得很艰难,每咽一口都要费力喘息。
包皮吃得最快,吃完后舔了舔手指,眼睛瞟向马权手里的水壶,但没开口要。
“检查所有装备。”马权说。
一阵窸窣声。
刘波检查砍刀刀刃,火舞把匕首插回靴筒,李国华把地图叠好塞进怀里最贴身的口袋。
包皮转过身,身体开始变化——
衣物塌陷,骨骼收缩,皮毛长出。
几秒后,一只灰扑扑的雪貂站在地上,竖起耳朵,鼻子在空中猛嗅。
它回头看了一眼马权。
那双小眼睛里,怨恨和恐惧交织,但还有一种认命式的服从。
然后它转身,窜出门缝,消失在门外灰白的天光里。
马权弯腰,钻出门缝。
寒风瞬间灌满衣领,像冰水泼在脖子上。
他眯起独眼,雪地反射的光线刺得眼球发痛。
外面是一片开阔地,积雪没过脚踝,踩上去发出“嘎吱”的声响。
远处,废弃的厂房像墓碑一样矗立,窗户全是黑洞。
更远处,城市废墟的轮廓在地平线上起伏,而在东北方向,那座山丘上的通讯塔尖顶,在阴云下只是一个灰色的剪影。
马权回头。
火舞轻盈地钻出来,落地后立刻侧身,目光扫视四周。
刘波背着李国华小心通过,老人蜷缩在刘波背上,用围巾捂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
最后是包皮——
雪貂形态,从门缝窜出后快速躲到一处残墙后,探头观察,小眼睛扫视一圈后,回头朝马权点了点头。
暂无近处威胁。
马权抬头,最后看了一眼通讯塔的方向。
灰白的天空压在头顶,云层厚重,看不出时间。
风从西北方向刮来,卷起雪沫,打在脸上像细沙。
远处的塔尖在视野里微微晃动——
不是塔在晃,是风吹得眼睛发花。
这不是最好的选择。
马权很清楚。
穿越城市边缘,八公里路程,途中可能遭遇丧尸、可能撞上“剃刀”、可能迷路、可能李国华撑不到那里、可能刘波异化失控、可能包皮会背叛……
有太多的“可能”,每一个都可能要他们的命。
但这是唯一想选择的选择。
留在这里是等死。
直接北上是在赌命。
而去通讯塔,至少是在用命换一个机会——
一个知道该往哪儿走的机会。
信任碎了,就用纪律和生存本能粘合。
队伍裂了,就用共同的目标勉强缝合。
路在脚下,每一步都可能是最后一步,但总得有人迈出去。
他(马权)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进肺里,带来刺痛,也带来清醒。
“火舞左翼,保持十米距离。
刘波居中,跟在我后面五米。
包皮前导,保持二十米视觉距离,发现异常立刻示警。”
他(马权)的声音不高,但在风声中有种沉甸甸的分量:
“出发。”
小队呈松散队形,踏着积雪,朝着城市边缘那片低矮、破败的居民区废墟沉默行进。
马权走在最前面,左手握刀,刀锋垂在身侧。
雪没过脚踝,每一步都要用力拔出,留下深深的脚印。
脚印很快被风吹起的雪沫覆盖,像从未存在过。
他(马权)回头看了一眼。
火舞在左翼,身影在风雪中有些模糊,但步态轻盈,像随时准备跃起的猫。
刘波背着李国华,走得很稳,每一步都踩得很实,雪地上留下两行并排的脚印——
一行深,一行浅。
更远处,雪貂的身影在废墟间快速窜动,时而停下,竖起耳朵,时而改变方向,避开开阔地。
队伍在移动,但没有人说话。
只有风声、踩雪声、粗重的呼吸声。
马权转回头,看向前方。
灰白天地间,废墟连绵。
残破的建筑像巨兽的肋骨,从雪地里支棱出来。
窗户黑洞洞的,有些还挂着破布似的窗帘,在风里飘荡。
街道被积雪掩盖,只能隐约看出轮廓。远处有倒塌的电线杆,电线垂在地上,像黑色的蛇。
而在这一切的尽头,那座山丘上的通讯塔,沉默矗立。
像一座墓碑。
也像一根针,牵引着他们最后的方向。
马权握紧刀柄,继续前进。
脚印在身后延伸,又被风雪抹去。队伍在沉默中前行,走向塔,走向答案,也走向或许是最后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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