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性抹除”。
冰冷空洞的宣告,如同宇宙法则本身下达的最终判决,不带丝毫转圜余地。那“存在清道夫”模糊身影前的虚无漩涡,旋转速度骤然加剧,中心点凝聚出一团纯粹到令人灵魂冻结的“空无”,仿佛一个微型的、否定一切存在意义的奇点。一股无法抗拒的“抹除”之力,如同无形的橡皮擦,开始缓慢而坚定地“擦拭”向陆炎所在的方位。
空间的色彩在扭曲,光线被吸入那漩涡,甚至连声音都在那力量笼罩范围内迅速衰减、消失。陆炎身体周围,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存在淡化”现象——他的轮廓变得模糊,色彩变得灰白,仿佛正在从现实世界的画卷上被一点点擦去,连带着他身下担架的影像都开始变得不稳定。
“不——!”阿虏目眦欲裂,不顾右臂的剧痛和体内肆虐的“存在干扰”能量,怒吼着就要扑上去,哪怕是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但他刚一动弹,就感觉身体沉重如山,那股“抹除”之力带来的不仅仅是物理上的锁定,更是一种概念上的“否定”,让他每一次“想要阻止”的念头和驱动身体的“意图”,都如同陷入泥沼,变得迟滞、无力。
戴莉也拼尽全力催动净源之火,但苍白火焰刚离开指尖,就被那无处不在的“空无”领域迅速稀释、吞噬,仿佛投入黑洞的光子,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她的灵性感知中,陆炎的“存在信号”正在以恐怖的速度衰减、飘散。
鹿丸的阴影更是完全无法靠近,阴影的本质是依附于实体和光线的法则造物,在那纯粹的“抹除”领域边缘,就直接崩解消散,连存在的概念都被否定。
小松瘫倒在地,眼睁睁看着,连惊叫都发不出声。
冯宝宝刚从半昏睡中勉强清醒,就看到这令人绝望的一幕。她的小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陆炎逐渐“淡化”的身影,以及那扭曲、模糊、散发着绝对恶意的“存在清道夫”。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恐惧,混合着无法言喻的悲伤和……愤怒,如同火山般在她心底爆发!
“不——准——动——他——!!!”
四川方言的尖啸,带着一种近乎撕裂灵魂的决绝,从冯宝宝口中迸发!不是平时那种带着天然呆的语气,而是充满了最原始、最暴烈的守护意志!
与此同时,她那独特的“味觉权柄”,在这一刻,在极致的情绪冲击下,仿佛突破了某种界限!
她不再仅仅“品尝”万般滋味,而是……将自身权柄中那“包容”、“调和”乃至“归寂”的特性,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霸道的方式,向着那“存在抹除”之力,向着那“存在清道夫”本身,狠狠地“撞”了过去!
这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而是一种更本质的……“覆盖”与“宣示”!
她将自己对陆炎的“认知”——那个乐子人吐槽役却内心深沉重任的同伴,那个在绝望中带来希望与欢乐的变量,那个她拼死也要守护的“自己人”——将她记忆中、感知中、灵魂中所有关于陆炎的“味道”(温暖、吐槽、可靠、混乱却又坚韧……),连同她自己那份决绝的守护意志,化为一团无比复杂、无比炽烈、却又带着某种奇异“锚定”效果的“概念性滋味”,强行“泼洒”向那片正在“抹除”陆炎的“空无”领域!
她试图用自己对陆炎“存在”的“强烈认知”和“情感锚定”,去对抗那冰冷的“抹除”判决!去“定义”陆炎,不应该在此处被“擦除”!
这无疑是螳臂当车。冯宝宝的权柄再特殊,其本质与“存在清道夫”这种专门执行“概念性抹除”的高阶单位相比,层级上依然存在差距。她的“概念性滋味”冲入“空无”领域,立刻如同冰雪消融,被迅速“否定”和“抹除”。
但,就是这微不足道、转瞬即逝的抵抗,这包含了强烈情感与意志的“概念冲击”,如同投入绝对零度冰湖中的一颗滚烫石子,虽然无法改变湖水的温度,却在那片绝对的“空无”与“否定”中,制造了一瞬间的、极其微弱的……“扰动”和“不谐”!
那“存在清道夫”模糊的身影,似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强烈生命情感色彩的“概念干扰”,其纯粹“抹除”程序的运行,出现了亿万分之一的“迟滞”和“逻辑微调”。它那由虚无漩涡构成的“手”,旋转速度出现了几乎无法察觉的、短暂的不稳定波动。
而就是这亿万分之一的扰动,这冯宝宝以灵魂为燃料点燃的、微不足道的“不谐之火”,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终于……触动了一直在昏迷中、身体和意识都处于极度危险“伪平衡”与“力量紊乱”状态的陆炎,那沉睡在灵魂最深处、被“灰烬精华”和复杂力量冲突层层包裹的……最后一丝“求生”本能!
以及,那与他灵魂绑定、早已破碎、能量近乎枯竭、因宿主濒临“存在抹除”而即将彻底消散的……“序言之印”残片,最后的本能反击!
陆炎那被“存在淡化”变得模糊、灰白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眉心的淡金色“薪火星火”,如同回光返照,爆发出一瞬间刺目到极致的金光!那金光中,仿佛倒映着无数文明兴衰、星火传递的悲壮图景!
他紧闭的左眼眼皮之下,那残破的“序言之印”虚影,骤然清晰浮现,并且……第一次,主动地、决绝地,开始了……“燃烧”!
不是释放力量,而是以自身“序言”权柄的最后本源和存在根基为燃料,进行的自我献祭式的终极燃烧!以此,换取最后一击的……“定义”权限!
与此同时,他体内那因吸收外界“逻辑错误”、“存在干扰”以及自身多种力量冲突而变得无比狂暴混乱的“混沌之种”雏形与“凋谬主宰”之力,在这“序言之印”燃烧提供的、短暂却至高无上的“定义”框架引导下,竟然被强行“统合”、“收束”,朝着一个前所未有的、极端的方向……蜕变、凝聚!
陆炎的左眼,猛地睁开!
这一次,眼中不再是纯粹的“混沌之涡”,也不再是冰冷的“凋谬之瞳”。
而是一片……仿佛由无数破碎的灰色水晶和暗金色裂痕交织而成的、不断崩塌又重组的、散发着无尽“衰亡”、“否定”、“谬误”与“终末”气息的……“凋零归谬之域”!
他的目光,跨越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那“抹除”之力的侵蚀,直接锁定了前方那模糊的“存在清道夫”身影!
一个沙哑、破碎、仿佛由无数声音叠加、又仿佛只是回音般的声音,从陆炎干裂的嘴唇中,极其艰难地、一字一顿地挤出:
“以……凋零……为笔……”
“以……归谬……为墨……”
“定义……汝之‘抹除’……”
“为……早已……完成之……‘谬误’……”
“宣判……汝之‘存在’……”
“为……不应……存续之……‘凋亡残响’……”
“此即……‘归谬’……”
话音落下的瞬间,陆炎左眼那“凋零归谬之域”的中心,一点极致的、仿佛能吸走所有生机与意义的“灰暗奇点”骤然生成,随即,一道无声无息、几乎无法被感知的“灰暗波纹”,以超越思维的速度,扩散开来!
这道“灰暗波纹”掠过之处,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的能量光辉。
只有……“否定”的生效。
那“存在清道夫”释放出的、笼罩着陆炎的“抹除”之力,在这道“灰暗波纹”掠过的瞬间,其“正在抹除”的“进行时状态”,被强行“定义”为了“已经完成且结果为错误的荒谬事件”!如同宣判一个正在砍下的斧头,其“砍下”的动作本身,被定义为“早已砍完且砍错了目标的笑话”!
于是,那恐怖的“抹除”之力,如同被按下了“撤销”和“错误”的快捷键,瞬间“回卷”、“消散”,仿佛从未发生!陆炎那被“淡化”的影像,如同被重新描画的线条,迅速恢复了清晰的轮廓和色彩!
但这还没完!
“灰暗波纹”继续扩散,直接作用在了那“存在清道夫”模糊的身影本身!
它的“存在”,被“凋零归谬之域”的力量,临时“定义”为了“一个早已在逻辑上被否定、在存在意义上已凋亡、却因错误而残留的残响”!
刹那间,那模糊身影周围的虚无漩涡剧烈颤抖、扭曲!其身体轮廓变得更加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像劣质信号般“雪花化”和消散!它那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存在”本身,似乎出现了剧烈的“逻辑冲突”和“自我否定”!它“执行抹除”的指令,与自身被“定义”为“不应存在的凋亡残响”这一新“事实”,产生了无法调和的矛盾!
“存在清道夫”的身影僵直在原地,虚无漩涡旋转的速度变得紊乱不堪,时而加速,时而停滞,甚至出现逆旋!它散发出的那种绝对“空无”与“否定”的气息,也变得驳杂、混乱,充满了“错误”和“矛盾”的意味!
它……被陆炎这燃烧“序言之印”本源、强行统合混乱力量发出的、前所未有的“凋零归谬”一击,暂时“定义”困在了自身存在的逻辑悖论之中!虽然这“定义”是临时的、不稳定的,且必然无法持久(因为“序言之印”正在燃烧殆尽,陆炎的力量也完全失控),但这无疑为濒临绝境的团队,赢得了宝贵到无法估量的一线生机!
“就是现在!”鹿丸的嘶吼几乎破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陆炎这惊世骇俗的一击是以何等惨重的代价换来,且效果必然短暂!“阿虏!戴莉姐!带着陆炎和宝宝!小松!医疗舱!冲过去!从它旁边绕过去!快!!!”
没有任何犹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伤痛和恐惧!
阿虏如同一头发狂的蛮牛,用尽最后的力量,扛起刚刚释放完“归谬”、左眼光芒急速黯淡、眉心“薪火星火”也变得无比微弱、再次陷入深度昏迷(这次可能是本源燃烧性的昏迷)的陆炎,低着头,朝着那僵直紊乱的“存在清道夫”侧方的通道空隙,猛冲过去!
戴莉抱起因权柄过度使用和情绪剧烈波动而再次昏厥的冯宝宝,紧随其后。
小松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推着医疗舱,轮子在粗糙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拼命跟上。
鹿丸断后,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仍在逻辑悖论中挣扎、身影越来越模糊扭曲的“存在清道夫”,又看了一眼被阿虏扛在肩上、气息微弱到极点的陆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蕴含着灵魂本源的精血,强行催动最后一丝阴影,在众人身后布下了一层薄薄的、带有误导和延迟感知效果的“阴影迷障”,希望能略微拖延可能追来的其他威胁。
众人如同丧家之犬,狼狈不堪,却又带着一股不灭的狠劲,从那暂时被困的“存在清道夫”旁边,险之又险地擦身而过,冲入了前方更加深邃、黑暗的通道。
他们不敢停留,不敢回头,只是拼尽全力向前奔跑,哪怕肺部如同火烧,哪怕伤口不断崩裂渗出鲜血,哪怕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仿佛一个世纪。直到身后的通道拐过一个弯,将那可能存在的追兵视线彻底隔绝,直到前方出现了一个类似小型设备检修间的、半坍塌的舱室入口,众人才如同虚脱般,踉跄着冲了进去,随即瘫倒在地,再也动弹不得。
舱室内一片狼藉,堆满了锈蚀的机械残骸和破碎的管线,但至少相对封闭,暂时安全。
死一般的寂静中,只有众人如同破风箱般的剧烈喘息声。
阿虏小心翼翼地将陆炎放下,看着他惨白如纸的脸色、眉心几乎熄灭的淡金光点、以及左眼周围残留的、正在缓缓渗出血迹的灰暗裂痕,拳头握得嘎吱作响,却说不出一句话。
戴莉将冯宝宝轻轻放在相对干净的地方,检查着她的状况,小姑娘只是消耗过度和情绪冲击导致的昏迷,呼吸还算平稳,但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小松瘫坐在医疗舱旁,看着舱内艾丽西亚依旧微弱的生命体征,又看看外面奄奄一息的陆炎和疲惫不堪的众人,绝望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鹿丸靠坐在一堆残骸上,七窍都在缓缓渗血,刚才强行催动灵魂本源的副作用开始显现,头痛欲裂,视线模糊,但他还是强撑着,用颤抖的手取出环境探测圆盘。
圆盘的指针,在此处微微颤动着,指向舱室更深处的墙壁方向。而代表“秩序”的淡银光点,虽然依旧微弱,却比之前任何地方都要……“纯粹”和“集中”!仿佛就在这面墙壁之后,存在着一个相对完整的、未被严重锈蚀的“秩序之源”!
而冯宝宝之前所说的“资料库”和“不甘心”的味道,在这里也浓郁到了顶点,几乎化为实质的精神压力,压迫着每个人的神经。
“我们……可能到了……”鹿丸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核心档案库’……的外围……或者……入口附近……”
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探查了。身体的创伤,精神的透支,陆炎和冯宝宝的重度昏迷,像一座座大山压在每个人心头。刚才从“逻辑编织者”陷阱到“存在清道夫”抹杀的连番绝境,几乎耗尽了他们最后一丝力气和希望。
舱室内,只剩下压抑的喘息和死寂般的绝望。
就在这时,一直被阿虏放在陆炎胸口、紧贴着他皮肤的、那枚乳白色的“灰烬精华”石子,忽然散发出一阵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温润、柔和的乳白光晕。光晕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轻轻笼罩住陆炎,也微弱地波及到旁边的冯宝宝和最近的阿虏、鹿丸。
在这光晕的笼罩下,众人狂跳的心脏似乎略微平复了一丝,灵魂深处的疲惫和创伤带来的尖锐痛苦,也似乎被稍稍抚慰。
而昏迷中的陆炎,眉心那几乎熄灭的“薪火星火”,在这“灰烬精华”极致宁静秩序之力的温养下,极其微弱地、但确实地……再次跳动了一下,一丝比头发丝还要细小的淡金色火星,艰难地重新燃起。
几乎同时,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中断的、冰冷的机械合成音,在陆炎的意识深处,也是直接在鹿丸、戴莉等感知敏锐者的心灵中,极其模糊地响起:
“检测到……宿主……本源……重度受损……”
“检测到……序言之印……崩溃性燃烧……”
“系统……深度休眠……强制……中断……”
“能量……临界……警报……”
“读取……最后……应急协议……”
“激活……残存……数据库……片段传输……”
“警告:传输……不完整……信息……破碎……”
“关键坐标……‘源初实验室……核心炉心’……”
“关键物品……‘缺失之味’载体……‘归零道标’碎片……”
“终极威胁……‘盛宴’……本质……并非……吞噬……是……‘同化’与……‘再现’……”
“火种……最后指令……‘变量’……必须……抵达……‘归零点’……否则……一切……将成……‘盛宴’……之……‘新柴’……”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仿佛耗尽最后一丝能量的老旧收音机,彻底沉寂。
舱室内,重新陷入绝对的寂静。
只有鹿丸、戴莉和阿虏,瞪大了眼睛,消化着那破碎信息中蕴含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碎片。
“‘盛宴’的本质……是‘同化与再现’?”
“一切……将成‘盛宴’之‘新柴’?”
“归零点?”
“缺失之味载体?归零道标碎片?”
更多的谜团,更深的恐惧,伴随着那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希望(坐标、关键物品),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刚刚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的众人,再次淹没。
前路未明,身后追兵可能随时再现,同伴重伤昏迷,自身濒临极限,却背负着可能关乎无数世界存亡的、沉重到无法想象的秘密与使命。
在这深埋于无尽废墟与锈蚀之下的、狭小而残破的避难所中,伤痕累累的团队,陷入了黎明前最深沉、最寒冷的黑暗与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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