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空气还在流动，但比刚才更沉了。
赤月的手一直没离开剑柄。她的指节绷着，血炎在经脉里缓缓游走，没有外放，也没有收回。命锁贴在腕上，温度低得像冰，可她知道凰云就在身后两步远的地方坐着，一动不动。
凰云闭着眼，星盘浮在掌心三寸高，纹丝未动。七道窥探的线退了四道，剩下三道悬在远处，像是不敢靠近又舍不得走。她没再向外释放魂力，只用最细的一缕感知着那些线的颤动频率。
墨辰趴在地上，爪子陷进木板缝里。他的耳朵朝前竖着，鼻翼一张一合。他能闻到风里的铁锈味还没散干净，还有一股新的气息正在逼近——极轻，极快，从星海侧面卷来。
“有东西过来了。”他低声说。
赤月立刻转身，焚寂拔出三寸，血炎溢出剑身，在空中划了一道弧。
狂风骤起。
一道银蓝色的旋风撞上船首，炸开成无数气流碎片。整艘渡舟猛地一震，甲板发出吱呀声，连环的六艘船被吹得偏移航线。灵气紊乱，灵力河倒映的星光碎了一河面。
那团风凝聚成人形，半透明的身体流转着微光，双目空洞却带着一股天然灵性。它抬手一挥，又是一阵强风扑向三人。
赤月一步踏前，剑已出鞘五寸，血炎暴涨。
“且慢！”凰云突然开口。
她睁开眼，星盘点了一下，迅速扫过那风精全身。她的手指按住盘面边缘，魂力无声渗入。
“不是敌人。”她说，“它的魂核没有染邪意。”
赤月停手，但剑未收。她盯着那风精，声音冷：“但它攻击我们。”
凰云摇头：“它不是冲我们来的。它在找什么……或者，回应什么。”
风精站在船头，身体微微晃动。它的胸口有一块区域特别亮，像藏着什么东西。它似乎想说什么，但发不出声，只能一遍遍重复挥手的动作，风势越来越急。
墨辰忽然站了起来。
他的鼻子猛吸一口气，眼睛死死盯住风精胸口那团光。
“那是……风之精粹？”他喃喃道。
凰云立刻反应过来：“天地孕育的纯风本源？这种东西不该出现在这里。”
“但它确实来了。”墨辰的声音变了，带着一丝兴奋，“而且它主动送上门——我能吞了它。”
“不行。”赤月立刻反对，“你不知道它有没有被操控。”
凰云却抬手制止了她。
“等等。”她说，“我再看一眼。”
她把魂力集中到星盘，推演出风精的生命轨迹。画面一闪而过：它从一片荒芜之地诞生，顺着某条隐秘气流前行，途中被几道外力干扰，但始终朝着这个方向移动。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它胸口那团光上——那里浮现出一个符文，和此前玉简上的标记极其相似。
“这不是偶然。”凰云说，“它是信使。”
赤月皱眉：“谁的信使？”
“不知道。”凰云摇头，“但只有能容纳它的人，才能继续往前走。”
墨辰已经迈步向前。
“那就是我。”他说，“我是玄墨麒麟，天生亲和天地精气。我能炼化它。”
“一旦失败呢？”赤月问。
“那就死。”墨辰咧嘴一笑，“但我愿意赌。”
话音未落，他猛地跃起，四肢展开，原形瞬间浮现——一头通体漆黑、鳞甲如墨的巨兽腾空而起，张开大口，直接将那风精整个吞下！
轰！
一股青金色的光芒从他体内炸开。
墨辰在空中翻滚，身体剧烈颤抖。他的鳞甲缝隙中喷出狂风，每一根毛发都在震动。他的四肢抽搐，喉咙里发出低吼，像是在对抗某种强大的反噬力量。
“他在硬撑！”凰云立刻出手。
她双手结印，一层透明结界瞬间笼罩整艘船，隔绝内外气息波动。这是静音结界，能掩盖一切能量震荡，不让远处的窥视者察觉异常。
赤月一步跨到船首，焚寂完全出鞘，血炎缠绕剑身，却没有斩出。她盯着星空深处，目光如刀。
“谁敢来，我就杀谁。”她说。
墨辰的吼声越来越大。
他的身体开始变化。黑色鳞甲边缘浮现出细密的风纹，像是被风吹刻上去的符文。四肢变得更加修长有力，脚掌离地时竟有轻微悬浮感。他的尾巴甩动间带起小型旋风，连呼吸都带着气流回响。
终于，他重重落地，砸出一圈裂痕。
光芒收敛。
他趴在地上喘息，但气息比之前强了不止一倍。
“成了。”他哑着嗓子说，“御风之体……破境成功。”
凰云撤去结界，立刻取出玉简。
那枚特殊标记的玉简正在发烫。
她指尖拂过表面，原本空白的角落浮现出一道细微的风痕图腾——正是风精消散前最后闪现的符文。
“这不是巧合。”她低声说，“这条航线上的每一个点，都是筛选。”
赤月收剑入鞘：“所以风精是考验？”
“对能活下来的人而言，是机缘。”凰云看着玉简，“对我们来说，是线索。”
墨辰慢慢站起来，试着抬腿。他的脚刚离地，整个人就轻轻飘起半尺，随即稳稳落下。
“我现在能在低空滑行。”他说，“速度更快，转向更灵活。”
赤月看了他一眼：“以后不用等命令了。”
墨辰咧嘴：“明白。护你们周全，是我的命。”
凰云把玉简收进袖中，重新闭眼感应星盘。
那三道残留的窥视线还在远处徘徊。它们刚才因为气息封锁没能捕捉到变化，现在依旧保持着观望姿态。
但她注意到一件事。
其中一道线的频率变了。不再是单纯的监视节奏，而是出现了一种类似回应的波动——就像听到某个信号后产生的共鸣。
她睁开眼，看向墨辰方才吞下风精的位置。
那里有一粒极小的光点残留，正缓缓下沉，没入甲板缝隙。
她没有惊动赤月和墨辰。
只是悄悄伸手，在光点落地前用指尖轻轻一碰。
那一瞬，她的识海闪过一句话——
“下一个，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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