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带着苏晚走进知青点的厨房时，一股淡淡的柴火香先飘了过来。厨房确实不大，也就六七个平方，墙角垒着个黑黢黢的土灶，灶台上放着一口豁了个小口子的大铁锅，锅沿沾着圈上次煮粥留下的米痕。灶台旁边摆着三个半人高的瓦缸，缸口用粗布盖着，上面用红漆歪歪扭扭写着 “玉米”“高粱”“红薯干”，一看就是知青们省吃俭用的粮食储备。
“你先坐这儿，灶火边暖和。” 林薇把竹筐放在门边，从缸里舀玉米面时，粗布盖子掀起的瞬间，苏晚瞥见缸底只剩下小半缸玉米面，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 知青们的日子也不好过。林薇舀了半碗玉米面，又拿起墙角的铁皮水桶，“我去井边打点水，你等着。”
苏晚想跟着帮忙，刚站起来就被林薇按住肩膀：“不用，井沿结着冰，滑得很，我熟。” 说着就提着桶出去了。苏晚只好坐回灶火旁的小板凳上，伸手往灶膛里添了根干柴 —— 柴火是晒干的玉米芯，烧起来噼啪响，橘红色的火苗舔着灶膛壁，把暖烘烘的热气裹在她身上，冻僵的手指终于有了些知觉。
没一会儿，林薇提着满桶水回来，桶沿挂着冰碴子，她的手冻得通红，却没顾上搓一搓，直接把水倒进铁锅。玉米面撒进水里时，她拿着长柄木勺顺时针搅动，动作熟练得很：“以前在家我妈总让我煮玉米糊糊，煮久了就会了。”
苏晚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灶火的光映在她睫毛上，投下小小的阴影，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 穿越过来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这么上心。
“林薇，今天怎么起这么早？还煮了粥？” 一个带着困意的男声传来，门口走进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蓝色知青服的领口别着枚褪色的毛主席像章，脸上架着副黑框眼镜，镜腿用细绳子绑着，显然是断过又修好的。他揉着眼睛，看到灶火旁的苏晚时，愣了一下，手也停住了。
“陈凯，你醒啦？” 林薇抬头笑了笑，手里还在搅着粥，“这位是苏晚，从青河机床厂来的，昨天刚到村里，没地方住，我让她先在咱们这儿凑几天。”
陈凯立刻清醒了，推了推眼镜，快步走过来，语气热情：“苏晚同志你好，我叫陈凯，是咱们知青点的学习委员，平时负责组织大家读报纸、学文件。你别客气，就把这儿当自己家，缺啥少啥尽管说。” 他说话时语速有点快，带着股书生的认真劲儿，让苏晚紧绷的神经又松了些。
紧接着，门口又传来脚步声。先进来的是个扎着马尾的姑娘，衣服袖口磨出了毛边，却洗得干干净净，脸上带着笑，声音脆生生的：“哟，今天有粥喝啊？林薇你可太够意思了！” 看到苏晚，她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拉着苏晚的手 —— 她的手有点粗糙，带着老茧，却很暖和，“我叫李娟，跟林薇住一屋！你就是苏晚吧？林薇刚才跟我提过一嘴，你别担心，咱们知青点虽然条件差，但人都好！”
跟在李娟后面的是个文静的姑娘，低着头，说话细声细气的：“我…… 我叫赵红，你好。” 她的知青服比别人的旧些，手指绞着衣角，看起来有些腼腆，却还是对着苏晚笑了笑。最后进来的是个壮实的男生，个子比陈凯还高，肩膀宽宽的，一进门就撸起袖子：“林薇，水够不够？不够我再去提！” 看到苏晚，他挠了挠头，憨厚地笑：“我叫王浩，家里的重活都由我负责。”
苏晚被他们围着，听着一句句热络的话，眼眶突然有点发热。她捏着衣角，声音有点发颤：“谢谢大家……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 在苏家受的委屈、雪夜里的绝望，好像都被这满屋子的烟火气和善意冲淡了。
“谢啥呀，都是出门在外的，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李娟拍了拍她的手，“咱们知青哪有不受苦的？去年我刚来时，连玉米糊糊都喝不上，还是林薇分了我半块红薯干呢！”
说话间，粥煮好了。林薇用粗瓷碗给每个人盛了一碗，糊糊熬得稠稠的，冒着热气，闻着就香。苏晚接过碗，指尖碰到温热的碗壁，小口喝了一口 —— 玉米的清甜在嘴里散开，暖意在胃里慢慢铺开，比空间里的红薯干舒服多了。她小口小口地喝着，连碗底最后一点都刮得干干净净，李娟看了，忍不住笑：“慢点喝，不够还有！” 苏晚红着脸摇头：“够了够了，谢谢。”
吃早饭时，苏晚忍不住问起落户的事。陈凯放下碗，叹了口气：“落户确实难，现在村里管得严，外来人口没有介绍信，村支书一般不会批。不过……” 他顿了顿，看着苏晚，“你可以试试先以‘临时务工’的身份留下，先挣工分，等以后有机会再补手续。”
“工分？” 苏晚愣了一下，原主的记忆里只模糊知道工分能换粮食，具体怎么回事却不清楚。
李娟立刻接话，掰着手指头解释：“工分就是咱们农村的‘工资’！每天去队里上工，队长看你干的活计算工分 —— 比如割麦子，一天能割一亩地，就给记十个工分；捡棉花轻松点，一天记六个。咱们知青体力不如村民，每天干满八小时，一般记八个工分。月底队里分粮食、分钱，都按工分算。” 她想了想，又补充，“上个月我挣了两百二十个工分，分了三十五斤玉米、五斤红薯干，还有三块二毛钱呢！够我吃一个月了。”
王浩也点头：“要是遇上农忙，比如秋收，工分还能多算点，有时候一天能记十二个！不过也累，早上天不亮就上工，晚上抹黑才回来。”
苏晚听得认真，心里渐渐有了底 —— 只要能挣工分，就能有粮食吃，不用再靠空间里的红薯干过活，也能慢慢攒钱。她抬头问：“那我要挣工分，得找谁安排活啊？”
“找生产队长就行，不过得先让村支书同意你留在村里。” 林薇擦了擦碗，抬头对苏晚笑，“别担心，等会儿我带你去找村支书。我跟他儿媳妇张兰关系好，上次她女儿发烧，还是我帮着找的草药，说不定能帮你说上话。”
苏晚心里一热，连忙站起来：“林薇姐，真是太麻烦你了，我……”
“跟我还客气啥？” 林薇打断她，把碗放进盆里，“你先坐着歇会儿，我把碗洗了就走。陈凯，等会儿你帮我把今天的工分登记一下，就说我上午请假。”
陈凯点头：“放心去吧，工分的事我来办。苏晚同志，祝你顺利！”
苏晚看着林薇在盆里搓洗碗筷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笑着的陈凯、李娟他们，心里悄悄有了个念头 —— 或许，在红星生产大队，她真的能扎下根来。灶火还没熄，暖烘烘的热气裹着玉米糊糊的香味，在小小的厨房里散开，这是她穿越过来后，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 “家” 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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