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上的落叶被风卷着打旋，萧珩望着谢星辞紧绷的侧脸，指尖按了按腰间佩剑——方才殿内皇帝那句“容朕再斟酌”，像块重石压在两人心头，连晨光都透着几分凉。
“皇帝的心思太明显了。”萧珩先开口，声音压得极低，目光扫过不远处值守的侍卫，“既想借我们除姜后，又怕担上清算外戚的骂名，更怕姜家旧部反扑。这东域的皇权，早被世家盘得松动了。”
谢星辞抬手，让掌心的银虫爬回袖中，指尖还残留着蛊虫冰凉的触感。她想起昨夜核对证据时，那些标注得密密麻麻的细节——李公公的调度记录、乐师的入殿时辰，每一样都足以定姜后死罪，可到了皇帝面前，终究抵不过“边境安稳”四个字。她忽然笑了笑，笑声里带着点自嘲：“从前总觉得，只要握了铁证，皇权便能还人公道。如今才懂，皇权弱的时候，连真相都要给权衡让路。”
两人并肩走回暂居的宫苑，刚进门，谢星辞便转身从箱底翻出一个青铜暗盒。盒盖打开时，里面整齐叠着几封密信，信封上印着玄鸟纹——那是她离开圣女教时，旧部偷偷递来的联络信，此前她一直压着未动，总想着凭正道查案，不愿再沾教派旧事。
“你要联系圣女教的人？”萧珩见状，眼神微变。他知道谢星辞的过往，也清楚那些旧部虽忠于她，却也带着教派的狠厉。
谢星辞拿起一封密信，指尖在玄鸟纹上摩挲片刻，语气坚定：“姜后能调动圣女教的蛊师，凭我手里这几只银虫，未必能应对。皇权靠不住，便只能靠自己。”她拆开密信，用特制的药水晕染纸面，一行行小字渐渐浮现——那是教中仍心向她的长老传来的消息，提到姜后暗中勾结了教内的“蚀骨堂”，堂中蛊师擅长炼制“无影蛊”，可藏在乐声、食物中，让人不知不觉中蛊。
“宫宴上不止有迷心蛊和摄魂曲。”谢星辞将密信递给萧珩，指尖泛着冷意，“姜后早留了后手，而皇帝只让我们‘加强守卫’，却不给调兵的权力——他是想让我们用命去赌。”
萧珩看完密信，眉头拧得更紧：“我可以调动京郊的暗卫，但需半日时间。只是你的安全……”
“我的安全我自己护。”谢星辞打断他，转身走向内室。片刻后，她捧着一个黑陶蛊鼎出来，鼎中铺着晒干的艾草，还放着几颗莹白的虫卵。“这是‘护心蛊’的卵，能感知周围的蛊气，若有歹毒蛊虫靠近，会立刻醒过来发出预警。”她一边说着，一边点燃艾草，鼎中渐渐升起淡青色的烟，虫卵在烟中微微颤动，像是快要破壳。
“我还要炼制‘破魂蛊’。”谢星辞盯着鼎中的虫卵，眼神锐利，“姜后的摄魂曲靠音律控蛊，破魂蛊能震散音律中的蛊力，到时候就算乐师吹了曲子，也伤不了人。”她又从袖中取出一张纸，上面画着宫宴的座位图，用红笔圈出了乐师所在的位置，还有御膳房送菜的路线：“萧珩，你安排暗卫盯着这两处，若看到姜后的人递东西，直接扣下——不用等皇帝的命令，现在我们只能信自己。”
萧珩看着她有条不紊地安排，忽然觉得眼前的谢星辞和从前不一样了。从前她查案时，总还带着几分对朝堂规则的顾及，如今却多了股破釜沉舟的狠劲——那是看清皇权无力后，逼自己长出铠甲的模样。他点头：“好，我这就去安排。另外，我已让人去查李公公的住处，若能找到他与姜后往来的书信，便是又一份铁证。”
谢星辞嗯了一声，继续摆弄蛊鼎。淡青色的烟萦绕在她指尖，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圣女教的长老曾告诉她：“这世上最可靠的，从来不是别人的庇护，而是自己手里的力量。”那时她不懂，如今在皇宫的尔虞我诈里，才算彻底明白。
暮色渐渐漫进窗棂，蛊鼎中的虫卵终于破壳，几只小小的护心蛊爬出来，顺着谢星辞的手腕往上爬，最后停在她的衣领处，隐入衣料中。她收起蛊鼎，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皇宫的轮廓——紫宸殿的灯火已经亮起，皇帝大概还在对着奏折权衡，而姜后说不定正在凤仪宫布置更多的阴谋。
“三日后的宫宴，不是姜后死，就是我们输。”谢星辞轻声说，声音里没有丝毫犹豫。她抬手摸了摸衣领下的护心蛊，指尖传来蛊虫轻微的颤动，像是在回应她的决心。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是萧珩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张纸，脸上带着几分凝重：“李公公的住处搜出了这个，是姜后让他在宫宴当天，把‘无影蛊’下在陛下的酒杯里的手谕——只是手谕上没有署名，还需要验证笔迹。”
谢星辞接过手谕，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字迹，忽然想起上一章姜后否认密信时说的话——“这密信上的‘凤’字，笔迹粗糙，一看就是仿造的”。她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之前那半张密信，将手谕与密信放在一起比对：“姜后以为换了笔迹就没人认得出，却不知她写‘心’字时，总习惯把最后一点写得偏左——你看这手谕上的‘心’，和密信上的一模一样。”
萧珩凑近一看，果然如此。他刚要说话，谢星辞却忽然抬手，示意他安静。她衣领下的护心蛊轻轻动了动，传递出一丝微弱的蛊气——有人在附近窥探。
“看来姜后已经开始盯着我们了。”谢星辞眼底闪过一丝冷光，“也好，让她知道，我们不是任她拿捏的软柿子。”她将手谕收好，对萧珩道：“你继续安排暗卫，我今夜要炼制破魂蛊，明日一早，我们去见一个人——或许能让宫宴上的局面，更有利些。”
夜色渐深，宫苑里的烛火亮了一夜。谢星辞守在蛊鼎旁，看着鼎中渐渐成型的破魂蛊，指尖的动作沉稳而专注。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能再指望任何人，只能靠自己手里的蛊虫、身边的盟友，还有那颗不再寄望于皇权的决心，去闯过三日后的死局。而这一次，她必须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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