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裹着凉意漫过鼓楼，街面上的巡夜兵丁换了班，脚步声比白日稀疏了些，只有巷口的灯笼还亮着，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谢星辞带着张猛和王二，借着阴影的掩护，再次绕到鼓楼西三条巷的后巷——白日里刺鼻的炉灰味淡了，取而代之的是野草和潮湿泥土的气息，老槐树的枝桠在月光下晃荡，像张牙舞爪的影子。
“姑娘，前面就是第三院了。”王二压低声音，指了指不远处的朱漆院门。白日里虚掩的院门此刻半开着，门环上的铜兽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左侧缺角的痕迹格外清晰。可没等他们靠近，就听见院里传来细碎的说话声，还夹杂着孩子的啜泣声。
谢星辞脚步一顿，示意两人停下，自己则贴着院墙，悄悄探出头往里看——院子里的景象比她想的更残破：院墙塌了半边，露出里面的杂草，有半人高；正屋的窗纸全破了，梁上挂着的蛛网在风里晃；院子中间搭着两个简陋的草棚，几个穿着破烂衣衫的流民正围着一堆快熄灭的篝火，火光照着他们蜡黄的脸，有个老妇人正抱着孩子轻轻拍着，孩子的哭声断断续续。
“怎么会有流民？”张猛凑过来，声音里满是疑惑，“这附近都是官宦旧宅，流民一般不敢来这里，怕被兵丁抓。”
王二也皱起眉：“俺之前来的时候，这院子还是空的，连门都是锁着的，怎么才过了几天，就住了这么多人？”
谢星辞心里也犯嘀咕——流民突然占据旧宅，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她正思忖着，院里的篝火突然“噼啪”响了一声，一个穿粗布短褐的汉子抬起头，警惕地望向院门：“谁在外面？”
谢星辞没躲，反而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张猛和王二紧随其后。汉子立刻站起来，挡在流民前面，手里攥着一根断木，眼神凶狠：“你们是干什么的？这院子是我们先占的，要赶我们走，除非从俺的尸体上踏过去！”
“大哥别误会，我们不是来赶人的。”谢星辞放缓语气，从怀里掏出两个麦饼，递了过去，“我们是来找人的，听说之前住在这院子里的人，留下了些东西，我们来取了就走，不会打扰你们。”
汉子接过麦饼，却没放松警惕，反而更疑惑：“找人？这院子空了好几年了，哪还有人住？你们到底是谁？”
这时，抱着孩子的老妇人走了过来，她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看了谢星辞一眼，突然开口：“姑娘，你是不是姓谢？”
谢星辞一愣：“老人家怎么知道？”
老妇人叹了口气，擦了擦眼角：“俺以前是谢家的厨娘，姓张，叫俺张老丈就行。当年谢家出事后，俺被赶了出来，一直在城外流民棚里住，前几天听说这院子空着，就带着家里人和几个难友搬了进来——俺看姑娘的眉眼，跟谢大人年轻时很像，才敢这么问。”
谢星辞心里一暖，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旧人。她上前一步，声音放柔：“张老丈，我是谢星辞，谢承安的女儿。我这次来，是想找父亲当年留下的一个木匣，不知道您有没有见过？”
张老丈摇了摇头：“俺们搬进来的时候，院子里啥都没有，就只有些破家具和杂草。不过前几天，有个穿青色长衫的郎中来过，说是要找‘旧物’，在院子里转了半天，还撬了正屋的地砖，没找到东西就走了，临走前还警告我们，说要是有人来问，就说这院子一直空着，不然就把我们抓去见官。”
“又是那个假郎中！”张猛咬牙，“肯定是姜明远或赵烈的人，故意让他来搜，没找到东西，又让流民住进来，想拦住姑娘！”
谢星辞却摇了摇头——假郎中搜过没找到，说明木匣藏得隐蔽；流民住进来，虽然挡住了她，却也让监视的人放松了警惕，未必是坏事。她看向张老丈：“张老丈，我想进正屋看看，您看方便吗？我就看一眼，不会损坏屋里的东西。”
张老丈立刻点头：“方便！怎么不方便！谢大人待俺们好，俺们早就想报答了，只是没机会——正屋的门坏了，姑娘直接推就能进去。”
谢星辞谢过张老丈，带着张猛走进正屋。屋里更暗，月光从破窗纸透进来，能看到地上散落的木屑和几块松动的地砖——显然是假郎中撬过的痕迹。她按父亲遗记里的描述，在屋里仔细查看：墙角的柜子倒在地上，抽屉全被拉开；房梁上的木盒是空的；连床底下的泥土都被翻了一遍，却没看到任何“木匣”的影子。
“姑娘，会不会藏在老槐树下？”张猛提醒，“白天您说过，谢大人可能藏在院子里的角落。”
谢星辞走出正屋，来到老槐树下。树干粗壮，树根从地里冒出来，盘根错节。她蹲下身，仔细查看每一处树根——突然，她的指尖触到一处不一样的地方：有个树根的缝隙里，塞着一块小小的青石板，石板上刻着一个“谢”字，和遗记封面的“谢”字一模一样。
她心里一喜，刚想把青石板抠出来，就听见巷口传来兵丁的脚步声，还有人喊：“里面的人出来！例行巡查！”
张老丈脸色一变，连忙对谢星辞道：“姑娘，你们快躲进草棚！兵丁每晚都来巡查，要是看到你们，肯定会盘问！”
谢星辞只好暂时放弃青石板，跟着张猛、王二躲进草棚。草棚里弥漫着干草的气息，能听到外面兵丁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人踢了踢院门：“里面住的都是流民？有没有外人进来？”
“没有没有！”张老丈连忙应道，“都是俺们这些难友，没外人！”
兵丁在院里转了一圈，没发现异常，又叮嘱了几句“别闹事”，才离开。等脚步声远了，谢星辞才从草棚里出来，看向老槐树：“张老丈，这青石板下面，可能就是木匣的位置，只是现在不方便挖，我明天再来。”
张老丈点头：“姑娘放心，俺帮你看着！要是那个郎中再来，俺就说你没来过，肯定不让他碰这棵树！”
谢星辞又留下些干粮和碎银，才带着张猛、王二离开旧宅。走在回客栈的路上，王二忍不住问：“姑娘，那木匣肯定在青石板下面，咱们明天直接来挖不就行了？”
“没那么简单。”谢星辞道，“兵丁每晚都来巡查，假郎中也可能再来，咱们得想个办法，既能挖出木匣，又不被他们发现——或许，咱们可以借流民的手。”
月光下，她的眼神格外亮——旧宅虽被流民占据，却成了最好的掩护；青石板下的木匣近在眼前，只要再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她就能拿到父亲留下的关键证据。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监视者，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找到了木匣的线索，这正是她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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