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风大。
铁锈味混着盛夏将尽的燥热,刮过沈清棠裸露的腕骨。
她没抬手挡,只是盯着那台蹲在暮色边缘的废温控箱——灰漆剥落,散热孔歪斜,像一具被时间遗弃、却始终不肯散架的金属骸骨。
傅司寒已经攀上锈蚀的消防梯。
他黑衬衫下摆被风掀开一角,露出劲瘦腰线,动作却极稳,没有半分浪荡公子该有的浮滑。
他单手撑住箱体边缘,另一只手探入顶部早已变形的检修口,指节抵着内壁摸索三秒,忽然一顿。
“找到了。”
声音低沉,裹着风声,却像一枚钉子,直直楔进沈清棠绷紧的神经。
他抽出手,掌心托着一本厚册。
封面磨损严重,深蓝硬壳泛着陈年油光,边角卷曲发白,烫金书名《金融衍生品定价原理》几乎被磨平,只剩几道模糊凹痕。
书脊贴着一张泛黄条码贴纸,印着海市大学图书馆的旧式编码:hSdU-LIb-2017-0621-8847。
沈清棠一步上前,指尖未触书页,先扫向扉页借阅记录栏——墨迹已淡,但扫描仪光束一照,数据立刻跃出:
【借阅人:周振国】
【借出日期:2017-06-21 09:13】
【归还日期:2017-06-22 15:20】
【备注:超期12分钟,免罚(特批)】
2017年6月22日15:20。
沈砚离世前两小时。
她喉头微动,没说话,只接过书。
纸张微潮,带着旧书库特有的霉味与一丝极淡的、几乎消散殆尽的安神香囊气息——和樟木箱里那一抹,一模一样。
傅司寒站在她身侧,目光沉静,腕表光束悄然亮起,无声投向目录页。
沈清棠翻得很快,纸页簌簌作响,像刀锋划过绷紧的丝线。
她的视线精准钉在“black-Scholes模型”章节上——页眉处一道细小折痕,尖锐、干净,绝非自然磨损,是被人用指甲反复压出的标记。
页码:172。
她心算如电——1加7加2,等于10。
2017年10月。
林晚栀伪造酒店监控、剪辑她与陌生男人“亲密出入”的月份。
那场舆论风暴,正是她被傅司寒亲手递出辞呈、逐出傅氏的第一道裂痕。
不是巧合。是坐标。
她指尖一寸寸抚过折痕边缘,指腹传来细微凸起——不是纸纹,是某种极薄的覆膜胶层,被反复按压后留下的微粘感。
“林婉儿。”她开口,声音不高,却斩断风声。
全息影像瞬间切入,紫外灯模块自动激活。
冷紫光束如刀,切开书页空白处。
原本素净的纸面,在光下缓缓浮出一行手写公式——字迹清瘦凌厉,力透纸背,笔锋收束处微微上挑,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笃定:
σ = √[ln(S?\/K) + (r ? ?σ2)t] \/ √t
下方无署名,只有一行小字标注:代入今日,得解。
沈清棠眼睫一颤,没看傅司寒,只将腕表调至当前日期:2025年6月22日。
林婉儿指尖疾划,AI瞬时完成迭代计算——
【结果:-7.2】
数值跳出刹那,沈清棠左手已抬起,食指中指并拢,悬停于空中,距传真机格栅仅半寸。
她没回头,却像背后长了眼,指尖微沉,轻轻一划。
——第四道划痕。
长度,恰好七点二毫米。
与公式结果,严丝合缝。
风忽地一滞。
远处傅氏大厦LEd幕墙冷光漫过百叶窗,在她脚边割出一道雪亮的明暗分界线。
她站在光里,影子被拉得极长,直直投向地板——而影子尽头,正落在那枚早已锈死的q01冷链车车牌残影之上。
傅司寒一直没动。
他看着她垂眸时睫毛投下的阴影,看着她指尖悬停半空却纹丝不动的稳定,看着她耳后那颗褐色小痣在冷光下微微泛着血色的光。
忽然,他喉结一滚,嗓音压得极低,像砂砾碾过生锈的铁皮:
“周伯……”
话音顿住。
他没说完。
只是目光缓缓移向书脊——那里,图书馆条码下方,一行极淡的铅笔字几乎被岁月抹平,却仍能辨出轮廓:
赠 周振国 同志
——沈砚 2017.6.20
傅司寒瞳孔骤然一缩。
周振国。
他爷爷的老警卫员,退伍后一直在傅家老宅当管家。
2017年夏天,常去医院探望沈砚……他书房里,也有一本一模一样的《金融衍生品定价原理》,书脊磨损程度、折角位置,甚至扉页那行“赠周振国”的铅笔字,都像从同一块模子里拓出来的。
他当时只当是巧合。
可现在——
他指尖无意识蜷了一下,腕表光束悄然熄灭。
风重新涌来,卷起沈清棠额前一缕碎发。
她仍低着头,指尖悬在半空,像一把尚未落鞘的刀。
而那本摊开的书,静静躺在她掌心,第172页的公式在紫外灯下幽幽泛光,像一句等了七年、终于等到回音的密语。
空气里,只剩风声,与某种无声绷紧的、金属即将咬合的嗡鸣。
风卷着铁锈与未散尽的暑气,撞在傅氏老宅天台边缘,发出空洞的嗡鸣。
傅司寒没动,可呼吸沉了半拍。
那句“周伯是我爷爷的老警卫员……他书房里有本一模一样的书”,不是陈述,是撬动地壳的楔子——声音出口的瞬间,他指节已无意识抵住温控箱锈蚀的边沿,金属微颤,像应和他骤然绷紧的神经。
他记得太清了。
2017年夏天,沈砚病危住院,周伯拎着保温桶去探望,回来时衬衫袖口沾了点药水味,手里就攥着这本《金融衍生品定价原理》。
他当时正靠在书房落地窗边翻财经杂志,随口问一句:“周伯,您还看这个?”
老人只笑了笑,把书搁在红木书架最底层,和几本泛黄的《刑法通义》《海关缉私案例汇编》挤在一起,说:“沈工借我的,说里面有些‘活页’,得常翻。”
——活页?
傅司寒当时没多想。
可此刻,指尖悬在书脊那行铅笔小字“赠 周振国 同志——沈砚 2017.6.20”上,他喉结缓缓滑动,仿佛吞下了一枚滚烫的钢珠。
不是赠书。
是托付。
是把一把没开刃、却早已淬好毒的刀,悄悄塞进一个退伍老兵掌心。
而沈清棠——她甚至没看他一眼。
她已将教材轻轻平放于传真机新吐出的十六进制码流纸上。
纸面尚带余温,墨迹未干,幽蓝光点如星群密布,其中一行赫然浮现:`AUthoRIZAtIoN_oVERwRItE_REqUESt: pRIoRItY-omEGA`。
书页阴影不偏不倚,正正覆住那串冰冷指令的末尾三字——“REqUESt”。
像盖印。
像封缄。
像一道无声的判决。
她指尖抚过封面磨损的烫金字,动作极缓,却带着一种近乎肃穆的力道。
风掀动她耳后碎发,露出那颗褐色小痣,像一粒被命运反复擦拭、却始终未被磨灭的朱砂痣。
“我爸教我的从来不是怎么赚钱……”她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被风撕碎,却又沉得砸进水泥地缝里,“是怎么用规则反杀规则。”
不是复仇。
是归还。
是把别人篡改过的法条、伪造过的凭证、偷换过的因果,一帧一帧,用他们亲手制定的逻辑,重新碾碎、重铸、再钉回他们眉心。
傅司寒瞳孔微缩。
他忽然懂了——沈清棠从不靠运气翻盘。
她靠的是比敌人更熟稔的法典,比对手更耐心的伏笔,比整个时代更早一步的“预演”。
她不是重生者,她是规则的校对员,是时间线上的审计师。
就在此刻——
“嗒。”
一声极轻的脆响。
一张薄薄的借书卡,自教材内页悄然滑落,如枯叶坠地,停在十六进制码流纸的右下角。
沈清棠目光一凝。
她没立刻拾起。
只是垂眸,盯着卡背——那里,一行铅笔字斜斜划过,字迹急促却异常清晰,像是用尽最后力气刻下的坐标:
若见此书,说明青苗池未焚。
速查2017年10月17日,林晚栀入住‘云顶酒店’的支付凭证,付款人尾号0622。
空气骤然冻结。
沈清棠指尖一僵,指甲瞬间掐进掌心。
0622。
她自己的银行卡尾号。
可2017年——她刚毕业,所有证件都在派出所补办流程中;她名下唯一一张工资卡,尾号是3981,由傅氏hR统一发放,开户日期是2017年7月5日。
而这张尾号0622的卡……
她从未申请。
从未激活。
从未见过。
——有人用她的身份,在她不知情时,开了卡。
在她人生最脆弱、最混乱、最无人监管的毕业季,悄无声息地,在银行系统里,为她“造”出了一张能支付酒店账单的卡。
而这张卡,成了三年后栽赃她“出轨”的关键证据链起点:监控显示她“出入酒店”,poS单显示她“刷卡消费”,连时间都精确咬合在她被调往海外项目、彻底失联的前夜。
原来,早在她踏入傅氏大门之前,林晚栀的网,就已经织到了她身份证复印件的油墨纹路上。
沈清棠缓缓吸气。
肺叶扩张,却压不住胸腔里骤然炸开的冰焰——不是愤怒,是彻骨的清醒。
原来她上一世输得那么惨,不是因为不够聪明,而是因为……她连自己被伪造的“存在”,都一无所知。
她终于弯腰,指尖捏住借书卡一角,缓缓提起。
纸面微微震颤,映着远处傅氏大厦LEd幕墙冷光,那行铅笔字像一道新鲜的刀口,在她视网膜上灼烧:
尾号0622。
她抬眸,目光穿过天台铁栏,投向城市腹地——海市商业银行总行大厦的尖顶,在暮色中泛着哑光的银。
没有犹豫。
没有迟疑。
甚至没有侧头看傅司寒一眼。
她腕表轻触耳后,加密通讯频道自动接通,声线平稳得如同手术刀划开无菌膜:
“接通海市商业银行总行风控中心直连专线。”
“身份认证:傅氏集团副董事长,沈清棠。”
“权限调取——尾号0622账户的原始开户资料。”
“备注:该卡虽以我名义开设……”
她顿了半秒,唇角极淡地、极冷地向上一提,像雪刃出鞘前最后一道寒光:
“——但我,从未签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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