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庄子内外一片寂静。
沈怜星处理完一日的事务，见魏嬷嬷还在灯下仔细地缝补着一件旧衣，便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
“嬷嬷，夜深了，这些活儿明日再做也不迟。”沈怜星轻声道。
魏嬷嬷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花的眼睛，笑道：“不妨事，老婆子习惯了。倒是小姐您，忙了一天，该早些歇息才是。”
烛光摇曳，映照着魏嬷嬷布满皱纹却依旧坚毅的面容。
沈怜星看着她，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好奇与感慨。
魏嬷嬷对她们母女，尤其是对母亲苏秦月，那份不惜性命、数十年如一日的忠心，究竟从何而来？
“嬷嬷，”沈怜星轻声问道，“您……能跟我讲讲您以前的事吗？您是怎么到母亲身边的？”
魏嬷嬷手中的针线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陷入了漫长的回忆之中。
“唉，说来话长啊……”她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老奴原本不姓魏，老家在江北，家里原是开小武馆的，也算衣食无忧。可惜那年头不太平，闹匪患，爹娘和哥哥都……都没了，就剩下我一个小丫头，被贼人掳了去，要卖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沈怜星默默递上一杯热茶。
“那时候，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在我以为这辈子完了的时候，是苏家老太爷，也就是您外祖父，当时正好奉旨巡察漕运路过，手下的人端了那贼窝，把我救了出来。”
魏嬷嬷眼中泛起泪光，充满了感激，“老太爷心善，见我孤苦无依，又有点拳脚底子，便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回江南苏家。我哪还有不愿意的？磕了头，就跟了老太爷姓魏，在苏府里当差。”
“后来，我就在苏府里长大，先是做些粗活，后来因为手脚麻利，有点力气，就被派去伺候当时还是小姐的……夫人。”
提到苏秦月，魏嬷嬷的语气变得格外柔和，“夫人那时候，就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又漂亮，心肠又好，从不把我们下人当奴才看，还偷偷教我认字……我这条命是苏家救的，夫人待我如姐妹，我魏嬷嬷发誓，这辈子就算豁出命去，也要护夫人周全！”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后来夫人出嫁，要带来京城侯府，身边不能没有可靠的人。我二话没说就跟着来了。”
魏嬷嬷的眼神黯淡下来，“可是……可是老婆子没用啊！眼看着夫人在侯府里被那起子小人欺负，被柳氏那个毒妇算计，身子一天天垮下去，我却……我却只能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直到那次，大小姐您落水……”
她提到落水事件，声音再次哽咽，充满后怕与自责：“要是当时我再跑快一点……要是……我都不敢想！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光忠心不够，还得有能耐！所以后来到了庄子上，小姐您要做什么，嬷嬷我都支持！只要是为了夫人和小姐好，让我这把老骨头做什么都行！”
听着魏嬷嬷这饱含血泪与忠诚的往事叙述，沈怜星心中震撼不已。
她终于明白，魏嬷嬷的忠心，并非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它源于救命之恩，成于相知之情，固于护主之责，其缘由如此深厚，早已融入骨血。
她伸出手，紧紧握住魏嬷嬷布满老茧的手，动容道：“嬷嬷，别这么说。没有您，我和娘可能早就……您不是我们的下人，您是我们的亲人。”
魏嬷嬷老泪纵横，反握住沈怜星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主仆二人，不，是祖孙二人，在摇曳的烛光下，彼此的心靠得更近了。
这份历经磨难、淬炼而成的忠诚与亲情，是她们面对未来一切风雨最宝贵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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