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他们的创业故事，即将在时代变革的浪潮中，悄然启航。
第二天清晨，寒意料峭，陈静与唐修远骑着自行车，穿梭在京都大小胡同与新兴的工业区之间。
接下来的近半个月，他们实地考察了七八家经营陷入困境的服装厂。
目标明确：规模不宜过大，工人队伍相对稳定，且领导层有改革意愿、易于沟通。
经过细致的摸排比较，他们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东城区一家名为“红星服装厂”的老牌集体所有制企业上。
红星服装厂坐落在一片略显陈旧的厂区里，红砖围墙上的标语字迹已有些斑驳。
这家厂子有着辉煌的过去，五十年代曾风光无限，专为百货公司、大型工矿企业生产劳保服和常规衬衫，鼎盛时拥有超过两百名工人。
但时移世易，随着京都第一、第二、第三棉纺厂等大型国营服装厂的兴起，设备老旧、产品样式几十年不变的红星厂，能接到的计划任务越来越少，已连续半年拖欠工资，车间里弥漫着难以驱散的颓丧气息。
厂区墙皮剥落，空旷的车间里，几十台老式缝纫机和锁边机锈迹斑斑，唯一还彰显着价值的，是那批有多年经验、手艺娴熟的老工人。
陈静和唐修远第一次走进红星厂那间简陋的办公室时，接待他们的是主管生产的副厂长张良。
这位年近五十的中年干部，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焦虑与疲惫。
唐修远此前已通过一些关系做了铺垫，张良知道唐修远有些背景，态度还算客气。
但当陈静清晰提出“由我们团队来承包经营红星厂”的想法时，他像被烫到似的，猛地从旧藤椅上站起身，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不行！绝对不行！”张良压低了声音，语气激动又带着惶恐。
“这厂子是集体的资产！怎么能承包给个人？这……这不成资本主义了吗？”
他喘了口气，看着眼前两个过分年轻的来访者。
“两位同志，你们年轻，有想法，有热情，我理解。可这事儿太敏感了！弄不好要犯大错误的！”
陈静对此早有准备，她不急不躁，语气平和却异常坚定。
“张厂长，您别急，先请坐，听我们慢慢说。现在浙江温Z、京都也都有试点，政策是允许个人或小组承包经营不善的集体企业、社队企业的，这叫‘搞活经济’，是上级鼓励的探索。您看，这是《人民日报》上关于A徽‘傻傻瓜子’和城市服务社承包经营的报道剪报。”
她拿出事先精心准备好的剪报资料放在桌上，继续道。
“张厂长，红星厂现在的情况，您比我们更清楚。任务接不到，工资发不出，工人心里慌，这样耗下去，厂子可能就真的垮了。如果我们承包过来，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立即补发全厂工人被拖欠的两个月工资，让大伙儿先能过个踏实年！”
“补发……两个月工资？”张良彻底愣住了，下意识重复了一句。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厂里账上早已空空如也。
他迟疑地打量着陈静和唐修远，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们……你们真有这个钱？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唐修远接过话，语气沉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张厂长，启动资金我们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关键是厂子要盘活，工人要吃饭。我们承包后，不仅保证工资按时发放，还会投入资金更新部分最急需的设备，开发适应市场的新款式，打开新的销路。工人的收入，绝不会比现在低，只会更高。当然，原有的管理班子，愿意留下一起干的，我们欢迎，待遇不变；厂里的老职工，只要愿意，我们原则上一个不减，全部接收。”
张良沉默了，掏出一包经济牌香烟，抽出一支点上，手有些微微发抖。
补发工资、接收全部工人——这实实在在的承诺，确实戳中了他内心最深的忧虑和软肋。
他重重吸了一口烟，叹了口气：“唉……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得请示郑书记，得党支部开会讨论。”
红星服装厂的党支部书记郑卫民，是位头发花白、面容清癯的老革命，厂子成立之初就在此工作，对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一位老师傅都充满感情。
他听闻此事后，没有立刻表态，而是让张良将陈静和唐修远请到了他那间办公室。
郑卫民目光锐利地仔细打量了眼前的年轻人一番，缓缓开口，声音带着老军人特有的沉稳。
“年轻人，有魄力。张厂长已经把你们的意思跟我说了。我不绕弯子，只问几个问题。”
他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厂里这一百多号工人，大多是跟了我十几二十年的老伙计，拖家带口，不容易。你们承包后，怎么安置？能保证人人有活干，有饭吃吗？”
陈静迎着他审视的目光，态度诚恳，话语清晰。
“郑书记，我们承包的核心条件之一，就是原厂所有愿意留下的职工，我们原则上全部接收。但有个前提，需要经过基本的技能复核和适应性考核，确保能跟上新的生产节奏和质量要求。对于确实因年龄、身体原因跟不上流水线节奏的老师傅，我们会妥善安排，比如转到质检、仓管、技术指导等相对轻松且重要的岗位，基本工资不会低于原来水平。请您放心，我们绝不会轻易让任何一个为红星厂奉献过青春和汗水的老工人没有着落。”
郑卫民微微颔首，对这个回答似乎比较满意，又问。
“第二，工资福利怎么说？以前厂子效益好的时候，虽说工资不高，但医药费报销、节假日福利，从来没短过大家的。”
陈静成竹在胸，解释道。
“郑书记，我们计划实行‘底薪加计件提成’的新办法。底薪用来保证大家的基本生活，绝对不低于他们现在的工资水平；更重要的是计件提成，干得多、干得好，就拿得多。比如做一件衬衫，完成基本定额后，每多生产一件合格品，就有一份提成。这样才能真正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多劳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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