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刚过，窗外天色发灰，雨后的空气湿漉漉地贴着玻璃。
秦雨翻身坐起，动作利落。她没吵醒任何人，轻手轻脚走进浴室洗漱，换上一身深色休闲装，拎包下楼。
厨房里秦叔正在熬粥，见她下来也没多问。这种节奏他们早就习惯了。秦雨简单吃了两口，出门时秦大已经在车旁等候。
车子启动，缓缓驶出别墅区。后视镜里那栋房子越来越小，直到拐弯消失不见。
二楼卧室的窗帘动了一下。
齐轩站在窗边，盯着那辆黑色轿车远去的方向，站了整整三分钟。他转身走向衣柜，从底层翻出一顶压扁的棒球帽，扣在头上，拉低帽檐。
门开了一条缝，走廊没人。他侧身出去，脚步放轻，沿着楼梯扶手一步步往下。客厅空荡荡的，只有茶几上还留着半杯凉掉的水。
他没碰任何东西，直接拉开大门，闪身出去，顺手把门带上。
外面街道安静，偶尔有早起遛狗的人远远走过。齐轩低头走路，绕开监控摄像头，专挑小路走。他的步伐稳定，没有一丝迟疑，和平时那个连鞋带都不会系的“秦轩”完全不同。
二十分钟后，他停在街角一个老旧的公用电话亭前。
玻璃上有几道裂痕，话筒用透明胶缠过，底座锈迹斑斑。这种地方早就没人用了，但正因为没人用，才安全。
他左右扫了一眼，确认四周无人注意，拉开门进去，反手关上。
拨通号码。
等待接通的间隙，他呼吸平稳，手指搭在话筒边缘，指尖微微用力，防止声音外泄。
嘟——嘟——
三声之后，电话被接起。
“喂？”
一个低沉男声传来，带着警惕。
齐轩开口，语速极快，每个字都像刀切出来的一样清楚：“代号铁脊，执行清剿任务后失联，现存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师长？！”
声音猛地拔高，又立刻压下去，变成颤抖的低吼：“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是我。”齐轩打断他，“现在听令。第一，立即秘密调查我坠崖当日的所有通讯记录、行动路线、幸存队员去向，收集证据。第二，联系我的父亲，只说四个字——子安，尚存。其余任何人不得透露我还活着的消息。”
“是！我马上……”
“第三。”齐轩声音更冷，“齐政已经动手，他背后不止一个人。提醒父亲，军部和家里都有人被渗透，近期所有调动必须亲自过问。第四，我不归队，不回京，目前安全，正在恢复。待身体允许，自行返回。”
对方重重吸了一口气：“我们以为你……全军都在找你遗体！”
“越乱越好。”齐轩说，“让他们继续以为我死了。这是最好的掩护。你记住，这件事只有你能知道，连副队长都不能提。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切断联系渠道。”
“明白！我这就去办！”
“最后一点。”齐轩顿了顿，“如果我父亲有任何异常举动，比如被软禁、突然住院或断绝对外联络，你就立即联系我，明白了吗？”
“明白。”
齐轩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抽出电话卡，捏在手里，走出电话亭。路边有个废弃的下水井盖，缝隙够大。他蹲下身，把卡片塞进去，用力一推，金属片滑落深处，没了声响。
然后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转身往回走。
归途比来时慢了许多。他刻意放低肩膀，脚步变得拖沓，嘴角微微张开，眼神也散了光。路过一家便利店门口时，看见地上有个塑料瓶，弯腰捡起来抱在怀里，像是在收集废品。
快到家门口时，他故意被台阶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膝盖磕在地上发出闷响。
“哎哟！”他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挣扎着想爬起来却使不上力。
秦叔正好开门出来倒垃圾，一眼看见他倒在门口，叹了口气：“这孩子，怎么又跑出去了？”
他放下垃圾桶走过去扶人：“摔着没有？冷不冷？大清早的去哪儿了？”
齐轩不说话，只是睁着眼睛看他，眼神呆滞，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空瓶子。
秦叔摇摇头，把他半拖半抱地弄进屋：“行了行了，先进来吧，外面风大。”
客厅暖气开着，温度舒适。秦叔给他脱掉湿掉的鞋袜，拿来干毛巾擦脸，又端来一杯温水。
齐轩接过杯子，手抖得厉害，水洒了一身。秦叔无奈，只好一手扶着杯子让他喝。
“你说你，好好的在家待着不行吗？非要往外跑。”秦叔一边唠叨一边收拾地上的湿毛巾，“幸好我起得早，要是再晚点发现你在外头，冻出病来可怎么办。”
齐轩低头坐着，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一点，他也不擦。
秦叔看了直皱眉，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当他是犯了病。
楼上房间传来轻微响动，有人起床了。秦叔赶紧说：“你在这儿坐着，别乱动啊，我去看看炉子上煮的东西好了没。”
门一关，齐轩立刻抬起了头。
他的眼神清明，没有一丝浑浊。他慢慢把手里的杯子放在茶几上，动作精准，不再颤抖。
刚才那一摔，其实根本没伤到他。膝盖上的痛感来自旧伤，不是新磕的。
他坐在沙发上，听着厨房传来的锅铲声，听着楼上走动的脚步声，听着这座房子里每一个细微的动静。
现在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心腹知道了他还活着。
父亲会收到消息。
齐政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
秦叔端着一碗热粥走出来的时候，齐轩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他缩在沙发角落，抱着瓶子，眼神空洞地看着地板。
“来，吃点东西。”秦叔把粥放在他面前的小桌上，拿勺子舀了一口吹了吹，“张嘴。”
齐轩张开嘴，任由他喂。
米粒进了嘴里，他慢慢嚼，咽下去。
乖得像个真正的傻子。
秦叔一边喂一边叹气：“你说你，要不是小姐心善，你早就饿死街头了。你现在这样，能活命，也算有福气。”
齐轩眨了眨眼。
勺子又递过来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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