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室里，那块自动填好了用户名和密码的黑市登录界面，像一张来自深渊的请柬，散发着无声的、冰冷的邀请。
黄毛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指着屏幕，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屏幕另一端的人听见：“他……他就这么把门钥匙递过来了？就不怕咱们进去之后，反手把他的老巢给点了？”
“他怕，就不会给钥匙。”陈三爷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他拿起那个已经空了的茶杯，在手里摩挲着，像是在感受杯壁上残留的余温，“他这是在告诉我们，这扇门，他想开就开，想关就关。我们是客人，不是主人。”
黄毛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手里的消防斧“当”的一声杵在地上。他一脸的生无可恋：“这不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还顺便把鸡笼的门给打开了，说‘来，随便吃，别客气’。这鸡要是真进去了，怕不是连根鸡毛都剩不下。”
严景行没理会黄毛的吐槽。他走到操作台前，黄毛下意识地想让开位置，却被严景行按住了肩膀。
“你来。”
黄毛愣住了：“我来？严哥，你没开玩笑吧？我这手刚才砍服务器的时候还有点哆嗦，万一按错一个键，触发了什么自爆程序……”
“就因为是你，不是我。”严景行看着他的眼睛，“他想看的是我，那我就让他看你。他想预判我的路数，我就先走一步闲棋。”
这是一种姿态。
内鬼想直接与严景行对话，严景行偏不。他让黄毛去登录，就是在告诉对方：你很重要，但还没重要到需要我亲自来迎接。
黄毛瞬间明白了严景行的意图，一股莫名的豪气从心底涌起。他感觉自己不再是那个只会敲代码的技术宅，而是即将代表主帅出城应战的大将。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手指悬在回车键上，郑重其事地问：“严哥，还有什么指示？”
“进去之后，别乱点，别乱看，等我命令。”
“好嘞！”
黄毛的手指重重地敲下。
屏幕闪烁了一下，没有炫目的特效，也没有骇人的骷髅头。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其简洁、甚至有些复古的界面。纯黑的背景，白色的宋体字，布局类似一个老式的bbS论坛，或者说，一个最原始的金融数据终端。
置顶的几个板块，名字简单而直接：【A股财报预览】、【港股异动情报】、【美股做空标的】、【宏观政策解读】。
每一个板块下面，都罗列着一条条“商品”。
“天华集团第四季度财报初稿（含未披露负债），售价：15 btc。”
“长青生物‘t-7’靶向药二期临床试验原始数据（真实有效率低于预期），售价：22 btc。”
“关于稀土出口配额下一步调整的内部会议纪要，售价：35 btc。”
黄毛看得眼皮直跳，他感觉自己不是进入了一个黑市，而是闯进了一群金融巨兽的牌桌，而桌上扔着的，是无数上市公司的命脉和无数散户的血汗钱。
“我操……我那套瑞典服务器，也就值两个比特币，在这里，连一份三流公司的财报都买不起。”黄毛忍不住小声嘀咕。
就在这时，屏幕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信封图标，开始一闪一闪地发出微光。
“他留了信。”陈三爷提醒道。
“点开它。”严景行命令道。
黄毛移动鼠标，点开了那个信封。一封站内信弹了出来，发信人的Id是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信的内容，是三份打包好的情报，被命名为【见面礼】。
第一份情报，标题是【开胃菜】。内容很简单：一家名为“金盛科技”的创业板上市公司，将在下周三发布公告，其核心技术专利涉嫌侵权，已被海外竞争对手提起诉讼，公司股价预计将连续三个跌停。
第二份情报，标题是【主菜】。内容极具爆炸性：一份详细的资金流向图，直指赵家的死对头——盘踞在南方的另一金融巨鳄“林氏集团”，正在通过数十个伪装账户，在二级市场秘密吸筹赵家旗下的核心资产“中海矿业”，疑似准备发动恶意收购。情报的末尾，还附上了一个建议：立刻做空中海矿业，同时做多林氏集团旗下的几家关联公司，可在赵家和林家的神仙打架中，渔翁得利。
第三份情报，标题是【餐后甜点】。这份情报最为古怪，它不是文字，也不是图表，而是一长串看似毫无规律的加密字符，下面附了一行小字：解不开的谜题，才是最好的甜点。
“我操！我操！”黄毛看到第二份情报时，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林家要对赵家动手了！这是天赐良机啊！严哥，咱们赶紧的，把所有资金都砸进去，跟着林家喝口汤，不，这他妈是吃肉！狠狠地咬赵家一口！”
赵家和林家斗了十几年，这是整个金融圈人尽皆知的事。如果林家真的要对赵家的核心资产动手，那绝对是一场史诗级的金融战争。而他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在战场边缘，捡拾最肥美的战利品。
陈三爷却皱起了眉头，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茶水：“太顺了。顺得就像是专门为我们量身定做的剧本。”
“管他是不是剧本！只要能赚钱，能搞垮赵家，就算是毒药，我也认了！”黄毛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和复仇的光芒。
严景行一言不发。
他的“记忆宫殿”已经将这三份情报完全数据化，构建出三个独立的分析模型。
关于【开胃菜】，“金盛科技”这家公司他有印象，一家业务平平、股价半死不活的小公司。他立刻在脑海中调取了这家公司的所有公开资料、专利申请记录、以及近期高管的动态。模型推演的结果显示，其核心专利确实存在模糊地带，被诉讼的可能性高达78%。这份情报，大概率是真的。
这是诱饵。用一份真实但无关痛痒的情报，来建立最基本的信任。
接着，他将全部算力，都投入到了那份【主菜】上。
林氏集团，赵家的死对头。中海矿业，赵家的现金奶牛。恶意收购？
“记忆宫殿”里，林氏集团和赵家的财务数据、资产负债表、现金流状况、近三年的投资版图……无数的数据流汇聚成两条巨大的河流，在虚拟的空间中奔腾交错。
“超算大脑”开始疯狂模拟。
如果林家要收购中海矿业，需要调动多少资金？这些资金会从哪里来？他们的杠杆率会飙升到多高的危险水平？收购成功或失败，对他们自身的股价会产生什么样的连锁反应？
一秒钟，数亿次的计算。
三秒钟后，一个冰冷的结果，出现在严景行的脑海里。
不可能。
以林氏集团目前的现金储备和资产状况，强行收购中海矿业，无异于自杀式攻击。就算他们砸锅卖铁，成功拿下一部分股权，也必然会引发赵家的疯狂反扑，最终的结果，只会是两败俱伤，甚至被其他资本趁虚而入。林家的掌舵人，是出了名的老奸巨猾，绝不会下这种昏棋。
这份【主菜】，是假的。
这是一个包装得无比精美的陷阱。内鬼想借“林家”这把根本不存在的刀，来引诱严景行出手。只要严景行做空中海矿业，就等于在没有任何掩护的情况下，独自一人冲向了赵家的主阵地。届时，赵家只需要轻轻一捏，就能把他碾得粉身碎骨。而那个内鬼，则可以毫发无损地看着好戏，顺便收集严景行的所有操作数据。
“黄毛，”严景行的声音响起，平静中带着一丝寒意，“把第二份情报删了。”
“啊？删了？”黄毛的兴奋劲儿还没过，“为什么啊严哥？这么好的机会……”
“林家账上能动用的现金流，不超过三百亿。而要撼动中海矿业的控股权，至少需要一千两百亿的资金。林家掌门人上个月刚在公开场合强调要‘降本增效，稳健经营’。你觉得他会一边喊着减肥，一边去吞一头大象吗？”
严景行几句话，就像几盆冰水，把黄毛浇了个透心凉。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那巨大的利益冲昏了头脑，完全丧失了最基本的判断力。
“那……那这个内鬼，也太他妈阴险了！”黄毛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他不是阴险，他是在考试。”严景行看着屏幕上那份被命名为【餐后甜点】的、乱码一样的情报，“这才是他真正想给我们的东西。”
黄毛凑过去，看着那堆毫无意义的字符，一脸茫然：“这玩意儿能干嘛？拿去当wifi密码都嫌太长。”
“这不是密码，是坐标。”严景行的“超算大脑”将这串加密字符打散、重组，与之前分析过的“魔方”模型、财报黑市的系统架构、甚至赵家的金融版图进行交叉比对。
无数的数据在碰撞，无数的节点在闪烁。
突然，一个被所有人都忽略的细节，浮现在严景行的脑海里——赵启明那条利益链上，那个负责远洋运输的张承业！他那艘被罚款的“海王星号”货轮！
严景行立刻将“海王星号”的注册信息、航运公司的服务器Ip地址段、甚至那笔罚款的支付路径，全部数据化，代入到这串加密字符的破解算法中。
就像一把钥匙，插进了严丝合缝的锁孔。
那串乱码，瞬间被解开了。
它不是一句话，也不是一份文件。而是一个实时更新的数据流接口。接口上，正以毫秒级的速度，刷新着一笔笔交易指令。
买入，卖出，撤单，挂单……
所有的指令，都指向了同一只股票——一支名不见经传，在K线图上几乎是一条直线，几乎没有任何成交量的垃圾股。
而这些交易指令的发出地址，遍布全球。但它们的交易签名，却与财报黑市上那些“商品”的发布者，有着惊人的相似性！
严景行明白了。
这支垃圾股，就是财报黑市用来与它那些“核心客户”进行秘密通讯的“加密频道”！那些看似毫无意义的买卖盘，实际上是在传递着加密过的情报！
内鬼没有直接告诉他答案。他通过【开胃菜】建立信任，通过【主菜】测试他的分析能力和定力，最后，将真正的线索，藏在了最不起眼的【餐后甜点】里，逼着严景行自己，用他之前给出的线索，去解开这个最终的谜题。
他不仅在考验严景行，更是在炫耀自己的智商和布局。
严景行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知道，他已经通过了这场残酷的“入学考试”。
他睁开眼，看着屏幕，对黄毛说：“替我回他一句话。”
“回什么？”
严景行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就两个字。”
黄毛依照指示，在站内信的回复框里，敲下了那两个字，然后点击了发送。
【换桌】
ps：面对严景行“换桌”的要求，那个神秘的内鬼会如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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