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居仁的指甲在黑陶瓮沿掐出第三道月牙痕时,韩立正用竹片挑起一只噬金虫的虫蜕。银白的壳上沾着暗红的血渍,是昨晚从张铁胳膊上刮下来的——那小子被虫咬了口,现在整条胳膊肿得像根紫萝卜。
“韩小子,把‘锁灵粉’递过来。”墨居仁头也没抬,手里的铜镊子夹着只活虫,虫螯正钳住镊子尖,发出细碎的“咯吱”声。他面前摆着三只瓮,左边的虫壳泛着青,是七玄门后山挖的野种;中间的壳带金边,是黄枫谷的贡品;右边的最小,壳上有细密的黑纹,是他今早从黑袍人尸身上剥的。
韩立从药箱里摸出个青瓷瓶,故意把瓶底往案几上磕了磕。瓶里的粉末簌簌响,混着极细的铁砂——是他昨晚偷偷加的,锁灵粉掺铁砂,既能让虫老实,又能磨掉它们的牙。“墨大夫,您说这野种和贡品斗,哪个能赢?”他把粉末撒在三只瓮之间的白纸上,画出条隔离带。
墨居仁的镊子突然顿了顿,铜镊尖被虫螯夹出个小豁口。“野种凶,贡品韧,”他从怀里掏出个银质小秤,称出三堆等量的肉糜,“但论狠劲,还得是玄铁谷的种。”他把带黑纹的虫扔进中间的瓮,那虫刚落地就往贡品堆里钻,螯钳撞得瓮壁“咚咚”响。
韩立盯着那虫壳上的黑纹,突然笑了:“您老藏得够深啊,玄铁谷的虫种都弄来了,咋不早说?”他伸手去碰中间的瓮,指尖还没碰到陶壁,墨居仁的镊子“啪”地打在他手背上。
“毛躁什么?”墨居仁把镊子往案几上一摔,火星溅在白纸上,烧出个小黑点,“这虫认生,除了喂它的人,谁碰咬谁。”他重新夹起那只黑纹虫,虫螯突然张开,露出里面的细齿——比贡品虫多了两排,闪着寒光。
韩立低头吹了吹手背,红了一小块,心里却明镜似的。昨晚他蹲在药庐窗下,亲眼看见墨居仁用自己的血喂这虫,虫壳上的黑纹其实是血渍凝固的痕迹。老东西说虫认生,其实是怕虫闻到他身上张铁的血味,暴露了用活人喂虫的事。
“墨大夫,”韩立抓起一把野种虫蜕,故意往中间的瓮里扔了片,“张铁今早又喊胳膊疼,您不去看看?”虫蜕刚落地,黑纹虫就扑上去撕咬,壳上的黑纹竟泛起红光。
墨居仁的喉结滚了滚,突然转身去翻药柜,“哐当”一声拉开最上层的抽屉。韩立看见里面摆着十几个小瓷瓶,标签上写着“蚀骨散”“化肌膏”,最底下压着张黄纸,画着七玄门的地图,几个红点圈着弟子的住处——张铁的名字被圈了三次。
“给他敷‘敛毒膏’就行,”墨居仁从抽屉里摸出个绿瓷瓶,扔过来时瓶身转了三圈,“那虫毒霸道,得让他多疼几天,记性才长。”他说着往中间的瓮里丢了块肉糜,黑纹虫立刻扑上去,螯钳撕咬的声音像在嚼碎骨头。
韩立接住瓷瓶,故意没拧开,反而往窗外瞟了眼。晨光里,三个穿灰衣的弟子正往药庐走,为首的手里提着个木盒,盒缝里渗着暗红的水——是给墨居仁送“饲料”的,昨晚他就见过这阵仗,木盒里装着活蹦乱跳的山鼠,腿上都缠着七玄门的布条。
“墨大夫,您这虫一天得喂多少肉啊?”韩立突然提高声音,足以让窗外的人听见,“张铁说他看见后厨的肉天天少,是不是被您拿……”
“闭嘴!”墨居仁猛地拍了下案几,三只瓮里的虫同时躁动起来,撞得陶瓮嗡嗡响。他的脸涨成猪肝色,瞟向窗外的眼神像淬了毒,“小孩子家别管闲事,赶紧去给张铁送药!”
韩立憋着笑往外走,刚到门口就和灰衣弟子撞个满怀。木盒掉在地上,滚出只山鼠,腿上的布条印着七玄门的徽记,鼠腿还在抽搐——是活的。
“韩师兄,”为首的弟子慌忙去捡木盒,手背上有个新鲜的虫咬痕,“墨大夫要的‘活食’,您可别告诉门主……”
韩立没接话,盯着他手背上的咬痕——和张铁胳膊上的一模一样。看来这喂虫的活儿,已经连累了不少弟子。他踢了踢地上的山鼠,鼠眼瞪得溜圆,突然一口咬住他的靴底——这畜生竟不怕人,八成是被墨居仁用丹药催得有了凶性。
“知道了,”韩立捡起木盒塞回弟子手里,“墨大夫正等着呢。”他故意把“活食”两个字咬得很重,看着弟子们慌慌张张跑进屋,才转身往张铁的住处走。
张铁正趴在床上哼哼,胳膊肿得发亮,上面的咬痕像串紫葡萄。“韩哥,你说墨大夫是不是故意的?”他转过头,眼里全是红血丝,“昨天他给我敷药时,那虫就在他袖口爬,他假装没看见!”
韩立摸了摸他的胳膊,皮肤烫得像火炭。“别瞎猜,”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倒出三粒黑药丸,“这是‘解虫毒’,昨晚偷偷给你炼的,快吃了。”药丸刚碰到张铁的手,就被攥紧了——这小子虽笨,却不傻,早看出墨居仁没安好心。
两人正说着,药庐方向突然传来“轰隆”一声,接着是虫鸣的尖啸,像有成百上千只虫在撕咬。韩立拽着张铁就往外跑,刚到院门口,就见墨居仁从药庐里滚出来,黑袍被撕出个大洞,胳膊上爬着只黑纹虫,螯钳正往肉里钻。
“快!拿火折子!”墨居仁吼得变了调。韩立摸出火折子刚点燃,就见三只瓮全炸了,青壳、金边、黑纹的虫混在一起撕咬,银白的虫壳落了一地,沾着暗红的浆液。
灰衣弟子们举着木棍乱打,却被虫群围攻,惨叫声此起彼伏。韩立突然注意到,黑纹虫专咬金边虫的眼睛——那是贡品虫的弱点,只有养虫人才能发现。看来墨居仁不仅喂血,还特意训练过。
“往虫堆里撒铁砂!”韩立大喊着抓起墙角的铁砂袋,往虫群里一扬。银白的砂粒在空中闪着光,黑纹虫的动作明显慢了——它们的螯钳卡进了铁砂缝里。
墨居仁趁机拔出腰间的匕首,捅死那只咬他的黑纹虫,虫壳裂开时,竟流出鲜红的血——和人血一个颜色。他盯着韩立,眼里又惊又怒:“你咋知道铁砂能制住它们?”
“猜的,”韩立踢飞一只扑过来的青壳虫,“野种虫在铁矿里长大,最怕铁砂。没想到您的宝贝虫也怕这个。”他故意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冷笑——昨晚他就见黑纹虫啃不动铁砧子。
混乱中,张铁突然指着药庐屋顶喊:“快看!那是什么?”众人抬头,只见一只拳头大的黑纹虫趴在房梁上,壳上的黑纹像血管一样跳动,正盯着下面的虫群——是母虫!
墨居仁的脸瞬间惨白,转身就往柴房跑,“快拿‘灭虫符’!在我枕头底下!”韩立却比他快一步,从柴房的暗格里摸出一叠黄符——昨晚他早就搜过这老东西的住处。
符纸刚点燃,母虫就从屋顶扑了下来,翅膀扇起的风带着腥气。韩立把符纸往空中一抛,火光中,母虫的壳裂开道缝,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虫卵——原来它把卵产在了壳里。
“不好!它要自爆!”墨居仁拽着韩立就往后躲。轰然一声巨响,虫卵溅得到处都是,却没一只活的——灭虫符不仅烧虫,还能毁虫卵。
硝烟散后,韩立捡起块母虫的碎壳,上面竟刻着个“墨”字。“您老连自家虫都刻上名字,真是用心啊。”他把碎壳往墨居仁面前一递,看着老东西的脸从白变紫,再从紫变黑。
灰衣弟子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扔掉木棍后退——原来天天丢的山鼠,都是喂给这些虫的。张铁捂着胳膊骂:“怪不得你不让我们靠近柴房,原来藏着这么多鬼东西!”
墨居仁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往嘴里倒了粒药丸,脸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你们懂什么?”他盯着韩立,眼神阴狠,“这些虫是用来对付黄枫谷的,等我练成‘虫甲术’,整个岚州都是我的!”
“可惜啊,”韩立踩碎脚边最后一只虫,“您的母虫死了,虫甲术练不成了。”他凑近墨居仁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而且,黄枫谷的人已经在山下了——刚才母虫的动静,十里地外都能听见。”
墨居仁的瞳孔猛地收缩,转身就想跑,却被张铁和弟子们拦住。“墨大夫,您还是说说,张铁的虫毒咋解吧?”韩立抱着胳膊笑,阳光照在他脸上,明明是少年模样,眼里的算计却比墨居仁还深。
虫鸣渐渐歇了,药庐的梁上还挂着半截虫蜕,风一吹,像面破烂的旗子。韩立看着墨居仁被弟子们围在中间,突然觉得这老东西也挺可怜——机关算尽,最后栽在自己养的虫手里。
他往张铁的住处走,兜里的铁砂袋还在响。刚才母虫自爆时,他顺手抓了把虫卵,现在正烫得像揣了个小火炉。或许,把这些虫卵卖给玄铁谷,能换本不错的功法?韩立摸了摸兜里的碎壳,嘴角勾起抹笑。这修仙界,果然还是抢别人的东西最划算。
走到院门口时,他回头看了眼药庐。墨居仁的惨叫声混着弟子们的怒骂传出来,还有虫壳被踩碎的脆响。韩立耸耸肩,加快了脚步——得赶在黄枫谷的人来之前,把张铁的毒解了,不然这小子要是死了,七玄门的赏钱可就拿不到了。
阳光穿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极了刚才虫群爬过的痕迹。韩立踩着光斑往前走,兜里的虫卵还在发烫,像颗埋在暗处的种子,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孵出什么。但他知道,只要够狠、够稳,总有一天,这些种子会变成他手里最利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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