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前文书说到，李采臣集齐了鬼手唐的假文书和雷三爷的机关术，定下了“移花接木”的毒计，要在黑风口给岛国人造一个“假龙脉”。那是万事俱备，只欠动土。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北平城西直门外，便腾起了一股黄龙般的烟尘。
“轰隆隆——”
十几辆墨绿色的道奇卡车，满载着荷枪实弹的工兵和蒙着篷布的辎重，像是一条钢铁长蛇，浩浩荡荡地开进了西山深处。
车队最前头，是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
车里头，顾振庭一身戎装，正襟危坐，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严肃，手里还拿着份标着“绝密”字样的地图。
坐在他旁边的李采臣，却是另一副德行。他把腿翘在前排座椅靠背上，嘴里嚼着两瓣大蒜（说是辟邪），手里拎着个黑布罩着的鸟笼子，那笼子里关着的，正是那只会放屁的黄二大爷。
“李先生，咱们这阵仗，是不是太大了点？”顾振庭透过车窗看着后面绵延的车队，眉头微皱，“这么大张旗鼓的，日本人很难不注意啊。”
“大？我还嫌不够大呢！”
李采臣把蒜皮往窗外一吐，嘿嘿一笑：
“老顾，你记住喽。这骗人的最高境界，不是藏着掖着，而是——欲盖弥彰！”
他指了指外面的荒山野岭：
“咱们对外宣称是在修‘秘密防御工事’。这理由多正当？日本人越是看咱们遮遮掩掩、如临大敌，他们心里越痒痒。这就叫——请君入瓮！”
……
西山，黑风口。
这里是乱葬岗的核心地带，终年雾气缭绕，阴风怒号。即便是大中午的，太阳光照到这儿也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惨白惨白的，没有一点暖意。
车队一停，几百号大兵立刻跳下车，动作麻利地开始干活。
“快！动作都麻利点！”
一个满脸横肉、敞着领口的工兵连长，手里挥舞着驳壳枪，大声吆喝着：
“拉铁丝网！架机枪！把这周围三里地都给老子封起来！挂上牌子——军事重地，擅入者死！”
这连长名叫赵大胆，是个出了名的兵痞，除了钱什么都不认，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今儿个这活儿是顾次长亲自交代的，赏钱丰厚，他自然卖力。
不到半个时辰，这黑风口外围就被围成了铁桶一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那黑洞洞的机枪口，对着外面的荒草丛，透着股子肃杀之气。
而在那严密的封锁线内部，却上演着一出极其荒诞的戏码。
就在严肃的军营旁边，竟然搭起了一个临时的法台！上面挂着杏黄旗，摆着猪头三牲，香炉里插着几根手腕粗的高香，烟雾缭绕。
十几个穿着不合身道袍、拿着桃木剑的“道士”，正在那儿群魔乱舞。这帮人一看就是天桥底下算命的、跳大神的凑出来的草台班子，嘴里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念的是什么经，一会儿喷口火，一会儿撒把狗血，搞得那是乌烟瘴气。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妖魔鬼怪快显形！”
领头的一个胖道士，一边摇铃铛一边转圈，把自己转得直迷糊，差点一头栽进香炉里。
李采臣站在远处的高坡上，看着这帮神棍的表演，跟旁边的鬼手唐吐槽道：
“老唐，瞧见没？这就叫‘气氛组’。虽然这帮孙子一点法力没有，但在外人眼里，这就叫——官方认证的大凶之地！修个工事还得请法师团镇场子，你说这地底下得有多邪乎？”
鬼手唐缩着脖子，看着四周那些白骨露野的坟包，牙齿打颤：
“李……李爷，这地方是真邪乎啊。我怎么觉着……那帮假道士念经的时候，周围的风声好像变大了？像是有无数个人在哭似的……”
“废话！几万人的乱葬岗，能不哭吗？”
李采臣拍了拍鬼手唐的肩膀：“行了，别自己吓自己。好戏还在后头呢。”
与此同时，距离黑风口两里外的一处隐秘山头上。
茂密的灌木丛中，趴着几个身披枯草编织的伪装衣、与山林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影。他们手里拿着德国造的高倍望远镜，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黑风口的一举一动。
这是安田特意从东洋调来的“甲贺死士”（暗探）。
“纳尼？（什么？）”
领头的暗探放下望远镜，一脸的震惊和疑惑：
“支那军队在修工事？可是……为什么会有道士在做法？而且看那架势，似乎是在镇压什么东西？”
旁边的同伴低声道：“难道是他们动土的时候，挖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支那人最信这个。”
“很有可能！”领头暗探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迅速在小本子上记录下来。
……
视线回到黑风口。外面的戏演足了，里面的活儿也得干了。
雷三爷穿着一身满是油污的工装，腰里别着酒葫芦，根本没搭理那帮假道士。他手里拿着一根两尺来长的“听风铜管”，在那乱石堆里转悠了半天，最后停在了一处地形最凹陷、阴气最重的山沟前。
“就这儿了！”
雷三爷拔出铜管，那一头的泥土竟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红色，还带着股腥味。
“这地儿聚气，几百年的尸气都漏进去了，最适合做‘龙喉’！往这儿挖！不出三米，必见红！”
“得嘞！听三爷的！”
赵大胆把袖子一撸，抄起一把工兵铲，大吼一声：“兄弟们！干活！挖出宝贝来，顾长官重重有赏！”
“嘿咻！嘿咻！”
几十个身强力壮的工兵，喊着号子开始动土。随着挖掘的深入，土质开始变了。
挖到三米深的时候……
“噗嗤！”
赵大胆一铲子下去，感觉像是铲进了一块烂肉里，带出来的不再是土，而是一种黑红色、粘稠如沥青的东西。
这玩意儿一见光，立刻冒起了一股白烟，紧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浓烈腥臭味，瞬间在坑底炸开了！
那味道，就像是把一万条死鱼和一万个烂鸡蛋放在大缸里发酵了十年，然后突然掀开了盖子。
“呕——！！！”
几个离得近的工兵当场被熏得跪在地上呕吐。
雷三爷探头看了一眼，脸色变得极其凝重：
“别碰！这是尸膏泥！”
“尸膏泥？”顾振庭捂着手帕凑过来，“那是啥？”
“这就是几万人的尸油、血水，渗进土里，再混合着地煞阴气，闷了上百年才化成的‘地宝’！”雷三爷声音低沉，“这东西是极阴之物，也是最好的密封材料。咱们要造龙吟，非得用这玩意儿糊墙不可！”
然而，雷三爷的话还没说完，意外发生了。
两个负责运土的小兵，因为不知深浅，刚才不小心把那黑泥溅到了脸上和手上。
“啊！痒！好痒啊！”
那两个小兵突然惨叫起来，拼命地抓挠着沾了泥的皮肤。只见那接触到尸膏泥的地方，皮肤瞬间变得通红、肿胀，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溃烂，流出黄黑色的脓水！
“救命！我的脸烂了！”
“有毒！这泥有毒！闹鬼了！”
工兵们瞬间炸了锅，扔下铲子就往坑外跑。那帮正在跳大神的假道士，一看真出事了，吓得连桃木剑都扔了，比兔子跑得还快。
场面眼看就要失控。
“砰！砰！砰！”
三声清脆的枪响，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声。
顾振庭站在高处，手里举着还冒烟的勃朗宁手枪，脸色铁青，大声吼道：
“都给老子闭嘴！谁敢再跑一步，老子毙了他！”
他这一嗓子，加上枪声，终于把混乱的局面给镇住了。顾振庭大步走到坑边，虽然他也恶心得想吐，但他知道，这时候要是露了怯，这戏就演砸了。
他环视四周，故意提高了嗓门，让声音传得更远（给远处的暗探听）：
“慌什么！这是地下的瓦斯气！是自然现象！”
“传我命令！把受伤的兄弟送去医治！剩下的人，穿上防护服，继续挖！”
接着，他又做出一副色厉内荏、极度紧张的样子，冲着身边的副官吼道：
“还有！立刻封锁消息！这里发生的一切，列为绝密！谁要是敢把今天的事儿泄露出去半个字，军法处置！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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