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点寒芒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它就像是此时夜空中最不起眼的一颗流星，轻盈，随意，甚至有些慵懒。
它穿过了狂暴的灵力乱流，无视了四象神兽那足以碾碎山岳的威压，轻飘飘地落在了大阵东方青龙位与北方玄武位的交接点上。
那里有一枚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阵纹节点。
那是陆玄为了追求大阵灵力流转速度而特意留下的一个“气门”，也是整个四象困龙阵唯一的破绽。
“叮。”
一声轻响。
就像是有人用银针敲击了一下瓷碗。
但这声音却盖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咆哮与轰鸣，清晰地钻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下一瞬。
那道原本坚不可摧、连萧尘动用空间置换都无法撼动的四色光墙，突然停滞了流动。
光墙上出现了一道裂纹。
裂纹迅速蔓延，像是一条疯长的爬山虎，眨眼间爬满了整个大阵的光幕。
“不……不可能……”
盘膝坐在阵眼的陆玄猛地睁大了眼睛，眼球上布满了血丝。
他双手疯狂结印，想要稳住阵盘，但那股从节点处传来的崩坏之力，根本不是人力所能阻挡。
“咔嚓！”
一声脆响。
笼罩方圆十里的四象困龙阵，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玻璃，轰然炸裂。
漫天光点洒落，宛如一场盛大的流星雨。
“噗！”
陆玄仰天喷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手中的极品阵盘直接炸成了粉末。
他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
阵法反噬。
随着大阵的破碎，那四尊不可一世的神兽虚影也发出一声哀鸣，消散在夜风之中。
原本粘稠如胶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月光洒落。
在那漫天飘散的灵力光点中，一道人影静静地立在乱石堆上。
他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衫，袖口挽起，露出半截精瘦的手臂。
他手里提着那壶劣质的烧刀子，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悬浮在身前的铁剑。
那铁剑锈迹斑斑，剑刃上甚至还有几个豁口，看起来就像是凡间铁匠铺里没人要的废铁。
但他看这把剑的眼神，比看情人还要专注。
至于旁边那些惊骇欲绝的天命宗天骄，他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一个。
“独孤败天！！”
林越死死盯着那道身影，手中的羽扇几乎被捏碎。
他的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那是愤怒，更是恐惧。
“这是我们与萧尘的私怨！”
林越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身为散修，为何要插手我天命宗的办事？难道你想与整个天命宗为敌吗？”
独孤败天没有理他。
他仰起头，将壶中剩下的残酒一饮而尽。
“哈……”
他吐出一口酒气，这才慢悠悠地转过头，看了一眼林越。
那种眼神很平淡。
就像是看着路边的一块石头，一株杂草。
“此阵借地脉之力，以四敌一，困杀伤残。”
独孤败天伸手弹了弹剑身，发出“嗡”的一声轻鸣。
“不诚。”
他摇了摇头，又补了三个字。
“我不喜。”
不喜。
就因为这两个字，他便出了一剑，破了这足以困杀金丹期的四象大阵。
这就是独孤败天。
这就是中域那个只修剑道、不修人情的疯子。
“放屁！！”
一声暴喝打断了这份死寂。
断了一只手掌的卫屠从地上爬了起来。
剧痛让他那张横肉丛生的脸变得扭曲狰狞，双眼中充斥着疯狂的杀意。
“老子管你喜不喜！断我手掌，我要你的命！！”
卫屠咆哮着，仅剩的左手抓起地上的巨型战锤。
他没有用任何花哨的招式，而是燃烧了体内的精血，整个人化作一颗人形炮弹，朝着独孤败天冲了过去。
“撼山撞！”
空气被他这一撞挤压发出爆鸣。
这一击，足以撞碎一座小山。
面对这发疯般的攻击，独孤败天站在原地，脚下连动都没动一下。
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噪嘴。”
他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对着冲过来的卫屠，随意地挥了一下。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拂去衣袖上的灰尘。
“嗤。”
一道细若游丝的剑气从指尖飞出。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
卫屠只觉得眼前一花。
紧接着，他感觉手中的战锤突然变轻了。
“哐当！”
巨大的锤头毫无征兆地掉落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
卫屠依然保持着冲锋的姿势，手里握着那根光秃秃的锤柄，整个人僵在了距离独孤败天三尺的地方。
那根极品灵器级别的战锤手柄，被切断了。
切口处光滑如镜。
如果这道剑气稍微往上抬一寸……
卫屠看着手中的断柄，一股凉气顺着脊梁骨直冲天灵盖。
冷汗瞬间湿透了他的后背。
那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恐惧，让他浑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那是绝对实力的碾压。
是凡人面对神祗时的无力。
“滚吧。”
独孤败天收回手指，重新背起剑匣。
“今日兴致已尽，不想杀人。”
卫屠喉结滚动了一下，双腿一软，竟然直接跪坐在了地上。他大口喘着粗气，连看都不敢再看独孤败天一眼。
林越的脸色变了又变。
他看了一眼重伤昏迷的陆玄，又看了一眼丧失斗志的卫屠，最后目光落在那个青衫背影上。
他知道，今天这局，破了。
有独孤败天在这里，他们根本别想杀萧尘。
“好……很好。”
林越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独孤兄剑法通神，林某佩服。今日之事，我天命宗记下了。山水有相逢，我们走！”
说完，他伸手抓起地上的陆玄，转身欲走。
“慢着。”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不是独孤败天。
是萧尘。
萧尘捂着胸口，从乱石堆里走了出来。
他浑身是血，气息微弱，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两团幽暗的火。
他看都没看林越，而是对着独孤败天的背影，抱拳，深深一拜。
“多谢前辈斩此不诚之网。”
独孤败天停下脚步。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萧尘身上。
那是他今晚第一次正眼看一个人。
他的目光很锐利，像是一把剑，直接刺入了萧尘的神魂深处。
片刻后。
独孤败天微微一笑。
“网已破。”
“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剑，是否够锋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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