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北湖公园。
秋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梧桐叶,在“听雨轩”茶舍的窗棂上投下斑驳光影。
王云依旧是独自前来,阿鬼隐在远处湖边柳荫下,
梅姐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内搭墨绿色长裙,少了几分平日的妩媚逼人,多了些温婉知性,只是那双眼睛,流转间依旧带着勾人的神采和深藏的锋芒。
“弟弟来了?坐。”
她亲手斟茶,动作优雅:“尝尝今年的秋观音,火候刚好。”
王云在她对面坐下,没动茶杯:“梅姐的‘礼物’,不会是请我喝茶吧?”
梅姐轻笑,眼波在他脸上流转:“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不过……弟弟昨晚那场‘火烧连营’,可真是让姐姐刮目相看呢。”
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吴瑞明鼻子都气歪了,在罗爷面前被骂得狗血淋头。”
“罗爷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火气可不小,他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当面甩过耳光。”
王云神色不变:“罗爷想怎么找回场子?”
“他呀,老狐狸了。”
梅姐靠回椅背,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硬的不行,就来阴的,他正让人搜集你在庆云镇所有的‘黑材料’,准备在评审环节把你‘云起建设’彻底搞臭,踢出局。”
这和王云自己判断的一致。他点点头:“梅姐约我来,不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吧?”
“当然不是。”
梅姐放下茶杯,从随身的小坤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推到王云面前,“打开看看。”
王云打开文件袋,里面是几份文件复印件和几张照片。
文件是“沛然建工”近两年在几个项目上的财务流水异常记录,有虚增成本、偷逃税款、违规转包的嫌疑,虽然不算铁证,但指向性明确。
照片则是罗沛然与几位身份敏感人物私下会面的场景,角度隐秘,但人脸清晰。
“这是……”王云抬眼看向梅姐。
“一点‘回礼’。”
梅姐微笑:“上次你给我看了罗爷他们的把柄,这次,姐姐也给你点能用的东西。财务问题,你可以‘匿名’举报给税务和审计部门。”
“这些照片嘛……关键时刻,或许能起到点‘提醒’作用,让某些人知道,罗爷的屁股,也不干净。”
这份礼,比王云预想的要重。
梅姐这是下了血本,也彻底表明了她与罗沛然决裂、甚至要将罗沛然置于死地的决心。
“梅姐想要什么?”王云将文件收好,直接问道。
“很简单。”
梅姐收敛笑容,眼神变得锐利而认真:“第一,我要‘未来新城’一期商业配套里,至少三成娱乐业态的经营权。”
这个胃口不小。
商业配套是项目里现金流最稳定、利润最丰厚的部分之一。
“第二,”
梅姐继续道:“事成之后,罗沛然倒台,他在市区的娱乐产业,我要一半。”
“第三!”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却带着一丝寒意,“吴瑞明,必须消失。不是离开,是永远消失。”
王云沉默着,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挲。
梅姐的条件很苛刻,但也显示了她合作的诚意和决心。
她要的不是短期利益,而是彻底洗白上岸、并掌控核心资产的长期布局。而除掉吴瑞明,既是泄愤,也是斩断罗沛然的臂膀,更是向王云展示她决绝的态度。
“梅姐就不怕,我拿了东西,转头把你卖了?”王云问。
“怕?”
梅姐笑了,笑得风情万种:“姐姐我在罗沛然身边待了十二年,能活到现在,靠的不是运气,我敢给你,就不怕你卖。何况……”
她眼神变得意味深长:“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也有共同的利益。卖了我,对你没好处,只会让罗沛然更早集中火力对付你。”
“王云弟弟,你是聪明人,知道怎么选。”
王云的确知道。
与梅姐深度绑定,风险巨大,这个女人心机深沉,反复无常。
但收益同样惊人,她提供的内部信息和这些关键把柄,足以在“未来新城”的博弈中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甚至可能直接将罗沛然拉下马。
高风险,高回报。
江湖路,从来如此。
“娱乐业态三成,可以谈,但要看最终能拿到多少。”
王云终于开口:“罗沛然的产业,事成之后按功劳分,现在说一半为时尚早。至于吴瑞明……”
他抬起头,目光与梅姐对视:“他得罪的不止你一个。”
梅姐听懂了王云的潜台词——吴瑞明必须死,但怎么死,什么时候死,由王云来定。
她沉吟片刻,展颜一笑,伸出手:“成交?”
王云没有握她的手,只是端起面前的茶杯,向她示意:“以茶代酒。”
梅姐也不介意,笑着举起自己的杯子,与他轻轻一碰。
清脆的瓷器碰撞声在安静的茶室里格外清晰,如同某种契约的缔结。
“接下来,”王云放下杯子,“罗沛然会用我的‘黑历史’攻击我,梅姐有什么建议?”
“他那套,不算新鲜。”
梅姐嗤笑:“无非是泼脏水,制造舆论压力,影响评审,你能做的,首先是把自己撇干净——庆云镇那些事,跟你王云个人有关,跟‘云起建设’这个合法公司有什么关系?法人都不是你。”
“其次,反击,把你手里的东西,还有我刚才给你的,用合适的方式放出去。”
“不用一下子打死,一点点放,让水浑起来。评审组的专家最怕什么?怕惹一身骚。”
“当罗沛然自己也开始‘不干净’的时候,他对你的攻击力度自然就会减弱,甚至有人会为了避嫌,反而倾向于你。”
“最后,”
梅姐眼中闪过狡黠:“评审组里,不是铁板一块。有人跟罗沛然近,就有人跟他远,甚至有过节。”
“赵科长不就是例子?找准目标,下足功夫,罗沛然能给的,你也能给,甚至能给得更多、更安全——毕竟,你看起来,比他‘干净’。”
王云认真听着,梅姐对人心和规则的把握,确实老辣。
“还有件事。”王云想起六子之前的发现,“北佬明和那伙袭击吴瑞明的神秘人,梅姐知道底细吗?”
梅姐眉头微蹙:“北佬明是个莽夫,不足为虑,但他背后可能有人指点,不然不敢这么明目张胆过来抢食。至于那伙神秘人……”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我也在查。动手干净利落,不图财,只伤人,像是专业干脏活的。不是本地势力,也不像北佬明的人。”
“罗沛然这些年仇家不少,有可能是外面请来专门给他添堵的。不过……他们好像只针对吴瑞明,对罗沛然的其他产业没动手,有点奇怪。”
王云记在心里。
这两股不稳定因素,也需要提防。
茶尽,话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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