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哲之洞见·暗流汹涌
赤焰山，西北裂隙深处。
那令人窒息的玄仙威压，如同退潮般悄然消散，连同远方天际那铺天盖地的妖云与震耳欲聋的咆孝，也一并归于沉寂。裂隙之外，只余下死一般的寂静，以及被妖风摧残过后、更显凌乱破败的赤红山谷。
石窟内，石岳依旧僵立在窥视的缝隙前，掌心已被自己的指甲掐出深深的印痕。前一刻还如同实质般压在心头、几乎令人绝望的毁灭阴影，下一刻却莫名消散，这种极致的反差，让她一时间竟有些恍忽。
“队…队长？外面…好像…安静了？” 一名地仙队员声音颤抖着，带着难以置信的试探。
石岳缓缓收回目光，背靠着冰冷的岩壁，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那紧绷如弓弦的神经骤然松弛，带来的是一阵强烈的虚脱感。她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内疯狂擂动的声音，以及队员们劫后余生、粗重而急促的喘息。
“是…妖圣的气息…” 石岳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她回忆起刚才那瞬间降临、冻结一切的恐怖意志，“有妖庭的大能，干预了。”
她没有解释太多，但所有人都明白了。若非更高层次的力量强行介入，那携滔天煞气而来的黑豹妖，绝无可能就此退去。
“我们…安全了？” 另一名队员喃喃道，脸上依旧残留着恐惧的余韵。
石岳没有立刻回答，她再次闭上眼睛，仔细感知着外界。除了风声掠过山谷的呜咽，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似乎是妖族溃散时留下的零星嘶鸣，再无异状。那枚紧贴胸口的通讯玉符，也再无新的讯息传来，仿佛之前那“无畏”二字与妖圣意志的退去，便是最终的结局。
（安全？或许…只是暂时的。） 石岳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妖圣的干预，绝非是为了庇护人族，其背后必然有着更深层次的、属于妖族高层的博弈与算计。黑风部落的退去，更像是一拳打在了空处，积蓄的力量未曾发泄，反而可能酝酿成更大的风暴。
但无论如何，眼前的致命危机，算是解除了。
“危机暂解。” 石岳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尽管依旧带着疲惫，“所有人，继续调息，恢复灵力，保持警戒，等待巡天卫接应。”
她没有说出自己内心的隐忧，此刻稳定军心、恢复战力最为重要。
队员们闻言，虽然依旧心有余季，但紧绷的身体终于彻底放松下来，纷纷瘫坐在地，抓紧这来之不易的喘息之机，努力汲取着灵石中微薄的能量。
石岳也盘膝坐下，但她的神识依旧保持着对外界的警惕。她回想起这次遭遇战的每一个细节，从狼妖的倨傲索贡，到五名天仙妖兽的围攻，再到黑豹妖那恐怖的玄仙威压，最后是那神秘的妖圣意志……这一切串联起来，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向着初生的人族笼罩而来。
（昊师…您一定也看到了吧？这洪荒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得多，也危险得多……）*
……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华胥国核心，格物院深处。
那间遍布精密符文仪器、中央悬浮着巨大洪荒沙盘的静室内，一袭青袍的昊（周哲）静立如松。他的目光，并未落在沙盘上任何一处具体的山河地貌，而是仿佛穿透了这具象的模型，投向了那冥冥中运转不息的洪荒天道，以及其下涌动不休的各方气运与意志。
静室顶部，并非寻常屋顶，而是由无数细密符文构成的穹顶，模拟着周天星斗运转，道道清辉洒落，将沙盘映照得纤毫毕现，也将昊那平静无波的面容勾勒得愈发深邃。
他“看”到了黑风洞前，妖圣意志降临，黑豹妖屈辱退兵。他也“看”到了赤焰山裂隙内，石岳等人劫后余生的喘息。
良久，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流淌着澹澹的道韵，轻轻点向沙盘上代表着“黑风部落”的那枚漆黑棋子。
并未用力，那棋子却仿佛受到了无形的排斥，微微向后挪动了一丝，与代表“华胥国”疆域的明亮区域，拉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距离。
“试探已过，獠牙初露。” 昊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静室内回荡，清冷如玉石交击，“表面的压制，意味着更深层次的谋划。”
他的思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高速运转，将石岳传回的所有数据、妖圣干预的时机与方式、黑豹妖退兵时那压抑的愤怒与不甘……所有信息碎片拼接、分析、推演。
（妖族个体的傲慢与战术思维的落后，是弱点，但也意味着它们更信奉绝对的力量，一旦认定威胁，其反扑将更加疯狂直接。）
（黑风部落内部层级分明，但并非铁板一块，那碧鳞妖蟒的隐忍与其他妖兽的躁动形成对比，可利用，但需谨慎。）
（最关键的是……妖庭的态度。）
昊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妖圣的干预，看似压制了冲突，维护了表面的平静，但其背后透露出的信息，却远比一场边境冲突本身更值得警惕。
“暂且忍耐？” 昊的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非是仁慈，实为忌惮。忌惮三祖之大罗修为，忌惮我华胥国崛起之速，更忌惮……我这‘格物之道’所带来的，未知的变数。”
他很清楚，妖族高层绝非铁板一块。有主张强势碾压、将威胁扼杀在摇篮中的激进派，也必然有主张谨慎观察、避免与拥有三位大罗势力直接冲突的保守派。此次妖圣压制黑风部落，更像是保守派暂时占据了上风，是一种战略上的“缓兵之计”。
（它们在观察，在评估，在等待更好的时机，或者……在准备更雷霆万钧的手段。） 昊的心中明镜似的。所谓的“暂且忍耐”，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那压抑得令人窒息的宁静。妖族绝不会坐视人族继续壮大，今日退一步，他日必会进三步！
而另一方面，石岳报告中提及的“灵机衰减”迹象，也与他在更宏观层面监测到的“宇宙哀鸣”数据相互印证。这方天地，这浩瀚洪荒，似乎正走向一个不容乐观的未来。资源的争夺，生存空间的挤压，将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愈发激烈。
内忧未平，外患已至。
“我族的时间，不多了。” 昊的目光从沙盘上抬起，望向静室窗外。那里，华胥国都万家灯火，格物院内诸多殿堂依旧亮着光芒，无数人族修士、学子正在为了文明的延续与崛起而孜孜不倦地探索、钻研。
这星火之光，温暖而充满希望。但昊知道，若要这星火燎原，乃至照亮人族前路，直至在未来的洪荒巨变中存续下去，现有的步伐，还远远不够。
固守一隅，埋头发展，或许能换来一时的安宁，但终究是坐以待毙。唯有主动出击，去探寻更古老的力量，去验证更根本的大道，去获取足以扭转乾坤的知识与底蕴，才能在这大争之世，为人族搏出一线生机，乃至……超越生机的可能！
不周山！盘古遗泽！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愈发清晰、坚定。那里是洪荒的脊柱，是开天传说的源头，蕴含着天地间最本源的法则碎片，或许也藏着应对“宇宙哀鸣”的线索。他的“格物大道”，需要在那等地方，接受最彻底的检验与升华。
远行，已不再是可选项，而是必然之举。
他深吸一口气，静室内流转的清辉似乎都随着他的呼吸而微微荡漾。一道无形的讯息，已自他心念间发出，召请燧人氏、有巢氏、缁衣氏，以及格物院几位核心长老，前来议事。
是时候，做出最终的决策，并为人族，在他离开之后，铺就一条尽可能稳妥的道路了。
静室的门悄无声息地滑开，门外，是华胥国深沉而充满活力的夜。昊的身影立于光明与阴影的交界处，目光平静却坚定地投向那无垠的星空，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条布满荆棘、却必须前行的道路。
洪荒的暗流已然汹涌，人族的舵手，即将踏上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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