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殇含笑点头，这才切入正题：“今日前来，一是奉周长老之命告知道友，原定三日后的会面，因宗门内有些事务调整，改在明日辰时，地点在外事堂正殿。周长老届时会在殿中等候。”
陆老六心中一动。会面突然提前一日，这绝非寻常安排。是青莲宗查到了他们三人的某些底细？还是天元界近期有变故发生，需尽快处理他们这些“外来者”？又或者……与方才令牌引发的窥视有关？
无数念头闪过，陆老六面上却波澜不惊，只微微颔首：“有劳秦执事传讯。不知明日会面，除了周长老，还有哪位前辈在场？在下也好早做准备，免得失礼。”
“只周长老一人。”秦无殇目光温润，“周长老执掌外事堂，负责一切对外联络、访客接待事宜。道友不必紧张，此次会面主要是了解几位道友的来历、伤势恢复情况，以及日后去留意向。青莲宗乃正道宗门，不会为难落难同道。”
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意图，又安抚了人心。
陆老六拱手道：“多谢秦执事提点。我那两位同伴如今情况如何？不知可否探望？”
“正要说此事。”秦无殇放下茶盏，“李道友与赵道友今晨已能下床活动，丹药化开，经脉淤塞之处大多疏通，再静养三五日当可恢复七成。若道友想见，在下可引路前往。不过医堂长老叮嘱，二人神魂震荡未完全平复，不宜长谈，也不宜情绪激动。”
“既如此，便不急于一时。”陆老六从善如流，“待他们再好些，明日会面之后再去探望不迟。倒是另有一事，想请教秦执事。”
“道友请讲。”
陆老六略作斟酌，放下茶盏，神色诚恳：“实不相瞒，在下与两位同伴原居偏远之地，因意外触动了上古遗留的残缺传送阵，这才流落至此。对于天元界的情况，可谓一无所知。不知秦执事能否为在下简单介绍一二？譬如地理格局、势力分布、修行境界划分、乃至风土人情、禁忌规矩……也好让在下心中有个底，免得日后行事唐突，冒犯了贵界规矩。”
他姿态放得极低，语气真挚，俨然一副误入他乡、谨小慎微的修士模样。
秦无殇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眼前这修士虽自称来自“偏远地域”，但观其气度沉稳、言谈有度，显然并非没有见识的散修。更难得的是，此人深谙人情世故，懂得在陌生环境中主动寻求信息，同时以低姿态消除主人戒心——这等心性，绝非寻常修士可比。
“陆道友客气了。”秦无殇捻须微笑，“既然道友问起，秦某自当尽己所知，为道友解惑。只是天元界广袤无边，万载传承，其中细节浩如烟海，我只能择其要者简述。若有疏漏之处，还望海涵。”
“秦执事愿意指点，在下已是感激不尽。”
秦无殇略作沉吟，似在整理思绪，片刻后缓缓开口：
“先说天元界地理。此界大体分为五大域：东极青冥，西荒大漠，南疆十万大山，北原冰雪之境，以及我们所在的中州沃土。中州乃天元界核心，灵气最为充盈，物产丰饶，人族修士十之七八聚居于此。青莲宗便坐落于中州东南的‘云梦大泽’边缘，背靠万仞群山，面朝千里泽国。”
他袖袍轻拂，茶几上方凭空浮现一幅灵光勾勒的地图虚影，山川河流、城池宗门，皆以不同色泽标注，虽只简略轮廓，却已显气象万千。
“五大域之外，尚有四海八荒、诸多秘境、上古遗迹，以及……与异界接壤的边陲之地。”秦无殇说到此处，目光若有深意地看了陆老六一眼，“这些地域或凶险，或神秘，寻常修士终生难至。”
陆老六凝神细观地图，将中州的大体方位、青莲宗所在牢牢记下。他发现中州被一条蜿蜒如龙的大河贯穿，河北多平原，河南多丘陵，而青莲宗的位置恰在河南丘陵与云梦大泽的交界处，依山傍水，确是上佳的洞天福地。
“再说势力。”秦无殇继续道，“天元界修行势力错综复杂，总体而言，可分为一宫、二殿、三门、四宗、五世家，以及其他中小门派、散修联盟无数。”
“一宫，指的是‘天机宫’，传承最古，据说与万年前的天元界开辟者有关，地位超然，极少涉足世俗纷争，但每次出世，必有大事发生。”
“二殿，乃‘星辰殿’与‘幽冥殿’。星辰殿观星测运，精研天象阵法；幽冥殿则主修魂道、驭鬼通幽，行事诡秘，正邪难辨。”
“三门，是‘万剑门’、‘玄丹门’、‘神符门’，各以剑道、丹道、符道称雄。”
“四宗，即‘青莲宗’、‘玄天宗’、‘太乙宗’、‘凌云宗’。四宗同气连枝，共守中州，我青莲宗以水木道法、青莲剑诀立世，镇宗功法《青莲造化经》直指大道。”
“五世家，乃传承久远的修真家族，血脉特殊，底蕴深厚，虽不似宗门广纳门徒，但在各地影响深远。”
秦无殇语速平缓，将各大势力的特点、山门所在、行事风格一一道来，虽只是概况，已让陆老六对天元界的势力格局有了清晰认知。他尤其留意到，秦无殇提到“幽冥殿”时语气微顿，提到“异界接壤之地”时目光微凝——这两处，恐怕是关键。
“至于修行境界，”秦无殇话锋一转，“天元界与诸多世界大同小异，分九大境：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渡劫。每境分初期、中期、后期、巅峰四小阶。道友如今是金丹后期修为，在散修中已属高手，在宗门内亦可为内门精英或执事之职。”
陆老六心中微动。他的真实修为远不止此，但跨界时遭遇空间乱流，为护住李、赵二人，他耗费大半灵力构筑防御，又受法则压制，如今表现出来的确只有金丹后期。这秦无殇眼光毒辣，一眼看穿，却不说破，只以“道友如今”四字带过，是留了余地。
“此外还有诸多旁门左道、异术神通，诸如炼体、修魂、驭兽、驱虫、傀儡、蛊毒等等，不一而足。”秦无殇又道，“天元界万载传承，道法昌盛，各类传承浩如烟海。道友若有兴趣，日后可去宗门的‘藏经阁’一观，那里收录了天下道法概要，虽无核心秘传，却也足以开阔眼界。”
“多谢执事指点。”陆老六真诚道谢，略作犹豫，又问，“敢问秦执事，天元界近年来可有什么大事发生？或是……有什么异常天象、异界波动？”
这话问得巧妙，既像是初来者打探形势，又暗含了对“跨界而来”这一事件的探究。
秦无殇执壶为两人续茶，雾气氤氲中，他的神情似乎凝重了半分。
“大事么……近三十年来，确实有几件。”他缓声道，“其一，二十年前，西荒大漠深处有上古遗迹现世，引来各宗争夺，死伤无数，最终遗迹崩塌，消失于虚空，据说只逃出寥寥数人，带出的几件古物引得诸多势力暗潮汹涌。”
“其二，十五年前，北海有‘鲲墟秘境’开启，元婴以下修士可入，我宗有三位真传弟子在其中得了上古鲲鹏血脉传承，震动中州。”
“其三，八年前，南疆十万大山深处爆发兽潮，疑似有异界气息泄露，四宗联手镇压，布下‘四象封界大阵’，至今仍有长老驻守。”
“其四……”秦无殇顿了顿，目光微垂，看着茶盏中沉浮的叶片，“近三年来，天元界各处空间壁垒时有异常波动，尤以中州东部、北部为甚。宗门内几位精通空间阵法的长老推断，可能是某个邻近位面正在靠近，或是……某个沉寂已久的古界通道即将重启。”
陆老六心头一震。
空间壁垒异常、邻近位面靠近、古界通道重启——这些信息，与他怀中的黑色令牌、与蛮荒古地的窥视、与他们三人跨界而来的经历，隐隐然有一条看不见的线串联着。
他强抑心绪，故作疑惑：“古界通道？莫非天元界与其他世界常有往来？”
“并非如此。”秦无殇摇头，“万年前，天元界开辟之初，确实与诸多世界有通道相连。但后来经历数次大劫，通道大多崩塌、封印或迷失。如今尚存且稳定的跨界通道，不过三条：一条通往‘幽冥鬼界’，由幽冥殿掌控；一条通往‘星辰海’，由星辰殿把守；还有一条……通往‘蛮荒古地’。”
最后四字出口，厅堂内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陆老六端起茶盏，借低头饮茶的动作掩饰眼中闪过的精光。蛮荒古地——果然，天元界与此界确有通道相连！而且听秦无殇语气，这条通道似乎并非绝密。
“蛮荒古地……”他放下茶盏，神色如常，“听名便知是凶险之地。”
“何止凶险。”秦无殇轻叹，“那是真正的生命禁区，环境恶劣，凶兽横行，更充斥古老狂暴的法则之力。元婴修士入内，十死无生；化神大能亦需结伴而行，且不能深入腹地。但其中天材地宝、上古遗泽也极多，故而每百年通道稳固时，各大势力都会派遣精英进入探索，折损率……常过半。”
他看向陆老六，语气意味深长：“说来也巧，最近一次蛮荒古地通道开启，就在三年之后。各宗已在筹备人选了。”
陆老六沉默片刻，忽然问道：“敢问秦执事，那蛮荒古地通道的入口，位于何处？”
“中州极北，冰原深处，‘两界山’之巅。”秦无殇答道，又补充，“那里常年由四宗共同派驻长老镇守，寻常修士不得靠近。”
陆老六点头，不再多问。他得到了想要的信息——蛮荒古地与此界确有通道，三年后开启，入口在极北两界山。而怀中的黑色令牌，极可能与那条通道，乃至蛮荒古地本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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