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案的流程按部就班，却又带着一种不同于“幽灵出租车”案的滞重。报告、证据移交、检方对接……一切都在沉默而高效地进行。媒体如愿得到了一个足够惊悚且充满戏剧性的结局——“‘红衣杀手’落网，变态调香师自诩‘艺术家’”。舆论一片哗然，恐惧、愤怒、猎奇，各种情绪交织，将顾明轩和他的“作品”推上了风口浪尖。
警队内部则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情绪。破获如此重案，尤其是洗刷了陈子安警官殉职的疑云，理应感到振奋。但顾明轩那扭曲的价值观和将杀戮视为艺术的疯狂，像一层粘稠的污秽，笼罩在心头，让人无法真正轻松起来。
表彰会上，陆琛代表小组接受了嘉奖。他站在台上，身姿笔挺，言辞得体，感谢了上级支持和团队合作，唯独没有提及沈清音那关键性的、无法载入正式报告的“感觉”。沈清音坐在台下角落，平静地看着。她理解这种必要的“忽略”，就像她理解陆琛此刻脸上那公式化的表情下，隐藏着多少未愈的伤痕和沉重的疲惫。
会议结束后，陆琛在走廊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沈清音。
“晚上有空吗？”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少了几分平时的冷硬。
沈清音有些意外，点了点头。
“一起吃个饭。”他说完，不等她回应，便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留下一个不容置疑的背影。
晚餐地点选在警局附近一家很普通的茶餐厅，这个时间点人不多，显得有些冷清。陆琛点了两份简单的套餐，两杯冻柠茶。
气氛一开始有些沉默。两人各自吃着东西，只有餐具轻微的碰撞声。
“顾明轩的案子，”陆琛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中显得有些低沉，“谢谢你。”
沈清音抬起头，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那里面没有了审视和怀疑，只剩下一种坦诚的，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的感激。
“这是我应该做的，陆sir。”她轻声回答。
“没有什么是应该的。”陆琛摇了摇头，用吸管搅动着杯子里的冰块，“如果没有你，子安的真相可能永远埋在水塔的锈迹下，顾明轩也可能还在寻找他的‘第五个缪斯’。”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看向窗外霓虹闪烁的街道，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以前……太固执了。认为世界非黑即白，证据就是一切。”
沈清音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她知道，对于陆琛这样的人来说，承认这一点并不容易。
“子安的死，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五年。”他继续道，声音更低沉了些，“我恨那些装神弄鬼的人，认为是他们害死了子安。所以当你出现的时候，我……反应过度了。”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谈及他对她能力的初始排斥。
“我明白，陆sir。”沈清音说道。她是真的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和伤疤。
陆琛转过头，重新看向她，眼神认真：“你的那种‘感觉’……我依然无法用科学去解释，也无法完全信任。但是，我看到了它的价值。在特定的、走投无路的案子里，它或许能提供一种……不一样的可能性。”
这不是完全的接纳，更像是一种基于事实的、谨慎的认可。但这对于沈清音来说，已经足够了。
“我会继续学习，如何更好地控制和使用它，如何把它和理性的调查结合起来。”她郑重地说道。
陆琛点了点头，似乎松了口气。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冰凉的柠檬茶，然后换了个话题，语气轻松了些：“特殊罪案分析小组，以后就我们两个人。madam wong的意思是，编制独立，资源优先，专门处理那些常规手段难以突破的悬案、疑案。”
他看向她：“压力会很大，面对的……可能都是像郭永明、顾明轩这样的对手。你确定要继续吗？”
沈清音没有丝毫犹豫：“我确定。”
这条路或许艰难，或许充满不解和质疑，但这是她选择的，能够用自己特殊的方式去追寻正义的道路。她不想放弃。
陆琛看着她眼中坚定的光芒，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转瞬即逝。
“下周一，会有新的案卷送来。”他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口吻，“做好准备。”
“是，陆sir。”
晚餐在一种算不上温馨，但至少不再冰冷对峙的气氛中结束。陆琛开车送沈清音回宿舍。
下车时，沈清音忍不住问了一句：“陆sir，陈警官……他可以安息了吗？”
陆琛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凶手伏法，真相大白，这是对他最好的告慰。但安息……或许还需要时间。”
有些伤口，即使愈合，也会留下疤痕。
沈清音理解地点点头，下了车。
看着陆琛的车消失在夜色中，她转身走向宿舍楼。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带着初夏夜晚特有的、微暖的气息。
两个大案接连告破，重案组似乎可以暂时喘息。但她知道，对于她和陆琛组成的这个特殊小组而言，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那些尘封的、诡异的、游走在理性边缘的案子，正等待着他们去开启。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抬头望向夜空。繁星点点，如同无数未解之谜的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大楼。
新的征途，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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