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源潭边的星光与清辉,终究无法长久驱散那笼罩在蓬莱上空的厚重阴霾。短暂的温存与相互疗愈后,林亦辰与苏云裳都清楚,此刻绝非沉溺于儿女情长之时。万象殿内定下的“非常规”险策,如同一柄双刃剑悬于头顶,亟需细化、准备,并与时间赛跑。
两人并未返回客居仙苑,而是再次来到了万象枢机殿。此刻殿内灯火通明,除三位司职仙尊外,洛水元君、云缈真人、离火真人、慧明大师,以及阵道、丹道、炼器各脉的掌事者皆已齐聚,显然在继续着之前中断的紧急会议。
见林、苏二人入内,居中仙尊示意他们落座,开门见山道:“林小友,苏仙子,方才我等初步议定,欲借归墟之力以制衡魔潮,然具体如何施行,风险几许,成效几何,尚需斟酌。二位乃此事关键,有何见解?”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引导归墟之力,绝非寻常神通,稍有不慎便是引火自焚,甚至可能提前引发空间崩溃。而林亦辰的混沌大道与苏云裳的净世玄莲,无疑是尝试驾驭这股毁灭力量的最重要依仗。
林亦辰与苏云裳对视一眼,彼此心意早已在潭边交流时便已默契。苏云裳微微颔首,示意由林亦辰主述。
林亦辰起身,行至中央星图前,指向那缓缓旋转、象征归墟海眼的巨大漩涡虚影,以及其边缘与魔巢区域那若有若无的感应连线。
“归墟之力,乃此界终极之‘寂灭’、‘终结’、‘吞噬’法则的显化,暴烈无序,难以驾驭。”他声音平稳,条理清晰,“然其与魔巢所图之黑暗漩涡,本质皆为‘吞噬’与‘毁灭’,存在天然的‘竞争’与‘吸引’。若能将一股相对精纯、受控的归墟寂灭之力,引导至魔巢边缘乃至其构建的黑暗漩涡附近,二者必会相互干扰、湮灭、乃至争夺‘吞噬’权柄。”
他顿了顿,看向苏云裳:“然则,归墟之力本身亦会对蓬莱造成巨大威胁,强行接引,如同持火近身。是以,需以‘净世’之力为引,为‘桥’,为‘净化阀’。”
苏云裳适时接口,声音清越:“净世之道,可净化扭曲,抚平狂暴,引导秩序。妾身可尝试以净世玄莲本源,融合蓬莱祖脉青莲生机,于归墟边缘的特定‘裂隙’或能量喷发节点处,构筑一层‘净世滤网’与‘导引通道’。此网可初步过滤、安抚过于狂暴无序的归墟乱流,提取其中相对‘精纯’的寂灭道韵;通道则将其引导向预定方向。”
“而后,”林亦辰接回话头,“由晚辈以混沌大道,承接这股被初步净化的寂灭之力。混沌包容万有,演化万法,可暂时容纳、约束此力,并模拟归墟真意,将其‘伪装’成一股自然逸散的归墟能量潮汐,循着归墟与魔巢间的微弱感应,‘送’至目标区域。混沌之道亦可在最后关头,控制其爆发范围与烈度,尽可能减少对蓬莱的波及。”
这是一个构思精巧却步步惊心的计划。苏云裳的净世之力负责“提纯”与“初导”,如同驯兽师安抚猛兽;林亦辰的混沌大道负责“承载”与“投送”,如同高明的骑手驾驭烈马。两者缺一不可,且对施法者的掌控力、默契度要求高到极致。
“风险在于,”林亦辰直言不讳,“净世滤网可能无法完全安抚归墟暴戾,导致接引失败甚至反噬苏仙子;混沌承载可能出现偏差,致使寂灭之力提前或在不该爆发的地方失控;更甚者,可能因主动扰动归墟,引发更大范围、不可预测的连锁反应,加速空间崩坏。”
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明白此计之险,简直是火中取栗,刀尖跳舞。
“有几成把握?”剑尊仙尊沉声问道。
林亦辰沉吟片刻:“若准备充分,我与云裳配合无间,且归墟节点选择得当,成功引导并干扰魔巢的把握,约在五成。至于完全避免对蓬莱的负面影响……不足三成。”
五成干扰成功,三成确保自身无损。这概率,在寻常决策中几乎等于赌命。但在此刻,面对魔军可能提前至三十日内的总攻,这已是别无选择下的“高”成功率。
居中仙尊与其他两位仙尊交换了眼神,又看向洛水、离火等核心。
洛水元君率先表态:“水元一脉,可提供‘三光定空大阵’支持,稳固净源潭与归墟节点之间的空间通道,减少能量逸散与波动。”
离火真人拍案道:“干了!瞻前顾后也是死,拼一把还有生机!老子带人给你们的施法外围布下最强的防护结界,哪个不开眼的魔崽子敢来打扰,先过老子这关!”
慧明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老衲率不动岳众僧,可为二位道友护法持咒,稳定心神,抵御可能的心魔侵袭与法则反噬。”
阵道、丹道、炼器各脉掌事也纷纷表态,愿倾尽所有资源,为此计划提供一切可能的辅助与保障。
见众人决心已定,居中仙尊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林亦辰与苏云裳身上,郑重无比地拱手一礼:“如此,便有劳二位小友,行此救世险招!蓬莱上下,皆听二位调遣,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功成!”
林亦辰与苏云裳肃然还礼:“定当竭尽全力!”
计策既定,整个蓬莱如同一架精密的战争机器,围绕着这个核心计划,以最高效率疯狂运转起来。
苏云裳立即返回净源潭,在洛水元君的全力辅助下,开始深度沟通祖脉青莲本源,调整“净世天幕”的部分构架,准备构建那条通往归墟边缘的“净世导引通道”。她需在其中融入最精纯的净世本源与生机道韵,使其坚韧而富有“弹性”,足以承受归墟之力的初步冲击与渗透。
林亦辰则与阵道仙尊、离火真人一同,开始实地勘察归墟海眼边缘区域,寻找合适的能量节点。他们需要一处归墟之力相对活跃(便于接引)、但又不过于狂暴(便于初控)、且空间结构相对稳定、距离魔巢方向感应较清晰的位置。这无异于在沸腾的油锅中挑选一颗不那么烫的粟米。
同时,大量的珍稀材料被从库房中调出,炼器师们根据林亦辰的要求,在离火真人的亲自监督下,开始赶制一批特殊的“混沌稳定锚”和“净世共鸣符”,用于加固施法节点与稳定能量传输。
时间在争分夺秒中流逝。三日过去,林亦辰终于在归墟边缘一处被称作“寂灭之角”的破碎浮陆带,找到了一处相对理想的节点。此处归墟能量如暗流涌动,周期性喷发,喷发间歇期相对“温和”,且与魔巢方向的虚空存在一条隐晦的、因长期能量冲刷形成的“虚弱通道”。
苏云裳那边的“净世导引通道”雏形也已构建完成,淡青金色的光路从净源潭核心延伸而出,没入虚空,其尽头遥遥指向“寂灭之角”。
接下来,便是最关键的施法演练与心神磨合。林亦辰与苏云裳需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进行数次小规模的、局部的接引尝试,以确保两人道韵的配合达到天衣无缝之境。
净源潭深处,被层层阵法隔绝的密室内。林亦辰与苏云裳相对盘坐,中间悬浮着一缕微弱却精纯的、被苏云裳以净世之力小心翼翼从“寂灭之角”边缘“采集”来的归墟寂灭道韵。
两人心神交汇,道韵交融。混沌包容,净世梳理。那一缕危险的寂灭之力,在两人的合力操控下,如同被驯服的游龙,缓缓穿梭、流转,展现出惊人的可控性。
每一次成功的演练,都让两人对计划的信心增加一分,也让旁观护法的洛水、离火等人暗自惊叹。
七日之后,最后一次全流程模拟演练成功。那一缕被接引、净化、承载、模拟投送的寂灭道韵,在预设的微型虚空靶标处成功爆发,湮灭了一片模拟的魔气,而波及范围被完美控制在预期之内。
万事俱备,只待最终的执行时刻。
然而,就在计划即将正式启动的前夜,万象殿的星图再次传来警报——魔巢方向,那数个辅助黑暗漩涡已然成型,庞大的魔军开始了明显的调动与集结,其先锋斥候的活动范围,已逼近至距蓬莱外围防线不足万里的区域!
风暴,比预想中来得更快!最后的准备时间,被压缩到了极限。
林亦辰与苏云裳立于净源潭边,望着夜空中那愈发显得躁动不安的归墟方向,以及天幕之外隐约可感的、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恶意。
“明日辰时,依计行事。”林亦辰握住苏云裳的手,两人的手掌皆微凉,却同样坚定。
“净世为引,混沌为桥。”苏云裳轻声重复着计划的核心,眸中净世莲影清晰,“此去……愿大道庇佑,仙域长安。”
明日,便是行险一搏,决定蓬莱乃至此界命运的时刻。成则延阻魔劫,败则……或许再无明日。但无论如何,他们已并肩站在了这风口浪尖的最前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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