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士族归心
新河道沿岸的“劝农坊”挂牌那天，沈砚之特意请了附近几个有名的士族地主。坊门口的空地上，老农正演示新的桑麻种植法，旁边的牌子上写着“亩产可比旧法多三成，官府包收购”。
济阳的张地主抱着胳膊，一脸怀疑：“沈侍郎说的比唱的好听，桑麻哪那么容易增产？”他名下有千亩地，黄河改道时淹了一半，正心疼得厉害。
沈砚之没辩解，只让老农取来新旧桑苗的对比图：“您看，这是改良的桑苗，耐旱耐涝，叶片也更肥，蚕吃了吐丝多。劝农坊有农师指导种植，收了桑麻，官府按市价加一成收购，您算算，千亩地能多赚多少？”
旁边的李地主动了心：“包收购？真能做到？”
“官府立了文书，”沈砚之指着坊内的公告栏，“收购价格、时间都写在上面，有县衙盖章，绝不反悔。”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新河道刚淹了不少灾民的地，他们现在没处种桑麻。您若肯把闲置的土地租给他们，收半价租，劝农坊可以优先收购您的桑麻。”
张地主愣住了：“半价租？那我岂不是亏了？”
“您的地刚被淹过，荒着也是荒着，”沈砚之给他算账，“租给灾民种，既能收些租，又能让地不荒，等明年地力恢复了，您再自己种，岂不两全？再说，灾民有了活路，也不会闹事，您的庄子也安稳。”
李地主琢磨着：“农师指导、包收购、半价租换优先……这买卖划算。我先租两百亩试试。”
张地主见有人带头，也松了口：“我租三百亩，但得让农师先去我地里看看，能不能种桑麻。”
沈砚之笑着应下，当即让人带农师去看地。消息传开，其他士族地主也纷纷效仿，有的租地，有的直接雇灾民种桑麻，劝农坊外很快热闹起来，桑苗被一抢而空。
灾民们有了地种，又有农师指导，脸上渐渐有了笑容。负责收桑麻的官吏回来报：“沈大人，士族地主们都说，这法子比强征他们的地强多了，既能赚钱，又落了个‘仁善’的名声。”
沈砚之正在核对桑麻收购账册，闻言笑道：“他们不是不爱帮灾民，是怕白帮忙。让他们觉得有利可图，自然就肯做了。”
几个月后，第一批桑麻收上来，产量果然比旧法多三成。张地主拿着沉甸甸的银子，对沈砚之叹道：“沈侍郎，以前是我糊涂，总觉得你们新党要夺我们的地。现在才明白，你是真的想让大家都有饭吃。”
“沈侍郎，可为我辈所倚。”这话是济阳最大的士族地主王员外说的。他家世代为官，田地横跨三县，起初对沈砚之的“劝农坊”嗤之以鼻，觉得“寒门小吏懂什么治产”，直到亲眼见租地给灾民的佃户，秋收时不仅收回了半价租子，还因桑麻高产多赚了两成利。
那日，王员外特意备了厚礼去劝农坊，见沈砚之正和农师讨论如何改良麻布纺织法，袖口沾着麻絮，全然没有官员的架子。“沈大人，”他放下礼匣，语气诚恳，“之前是王某短视了。您这劝农坊，既让灾民有了活路，也让我们这些地主得了实惠，是真本事。”
沈砚之笑着推回礼匣：“王员外若真心支持，不如把家里的旧织机捐出来几台，让劝农坊教灾民织布，织出的布官府照样高价收。”
王员外眼睛一亮：“这主意好！我家正好有几台闲置的，明日就送来。”
消息传回士族圈，那些原本观望的地主也动了心。有人捐种子，有人出织机，甚至有读过书的士子主动来劝农坊当账房，帮灾民算收成。沈砚之趁机提出“减租三成，官府补贴一成”的政策，鼓励地主减免灾民租税，士族们竟少有抵触——毕竟劝农坊带来的收益，早已超过了减租的损失。
冬日里，劝农坊的晒场上堆满了新收的桑麻，灾民们正忙着脱粒，脸上带着久违的笑意。沈砚之站在高处，看着远处士族地主和灾民一起搬运麻捆，忽然对身边的墨兰说：“你看，其实大家要的不过是‘各得其所’。”
墨兰抱着渠儿，指着晒场上的热闹景象：“渠儿你看，地主肯让利，灾民肯出力，日子就都好过了。”渠儿似懂非懂，却跟着拍手：“好！”
远处的黄河水依旧东流，岸边的柳树林已抽出新绿。沈砚之知道，阶级的鸿沟难以一蹴而就，但只要找到“互利”的支点，总能一点点弥合。就像这劝农坊，用桑麻做纽带，把士族与灾民连在了一起，也让“归心”二字，有了实实在在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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