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手中那支象征着疯狂与毁灭的火把，终究没有落下。在孙策那句直刺灵魂的拷问下，他所有的气力仿佛都被抽空，手臂无力地垂下，火把“哐当”一声掉落在汉白玉的台阶上，火焰舔舐着浸满火油的石面，迅速蔓延开一小片，映得孙权那张惨白绝望的脸忽明忽暗。
孙策看着那跳跃的火焰，又看向失魂落魄的弟弟，眼中最后一丝厉色也化为深沉的悲哀。他没有去管那燃烧的火把，只是提着枪，又向前踏上了几步台阶，拉近了与孙权的距离。
“父亲当年，将你与我，将这江东基业，看得比他的性命还重。”孙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穿越时光的沧桑，“他盼着你我兄弟，能携手并肩，在这乱世中为孙氏打下一片天地，庇护一方百姓。他若在天有灵，看到今日……你我兄弟相残，江东烽火连天，你甚至要焚毁这他寄予厚望的基业……仲谋，你告诉我，父亲……他会如何想？”
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鼓槌，敲打在孙权的心上。他仿佛能看到父亲孙坚那失望而痛心的眼神，在虚空中注视着他。羞愧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他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双手撑在冰冷的石阶上，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没有哭嚎，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溢出。
“兄长……我……我……”他抬起头，脸上涕泪纵横，混杂着灰烬与绝望，哪还有半分江东之主的气度，“我对不起父亲……对不起你……对不起江东……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害怕……”
他语无伦次，试图辩解，却发现任何言辞在铁一般的事实和兄长那悲悯却如刀的目光下，都显得苍白无力。害怕失去权力，害怕兄长归来夺走一切，害怕被刘乾吞并……这些理由，在“父亲遗志”和“焚城绝户”面前，是何等的渺小与卑劣！
孙策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亦是绞痛。他想起兄弟二人年少时，孙权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眼中带着崇拜与依赖。是什么，让那个曾经的弟弟，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是权力的腐蚀？是奸佞的蛊惑？还是这乱世逼人的无奈？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长长叹息一声，那叹息中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
“害怕，不是你背弃父亲、暗算兄长、祸乱江东的理由。”孙策的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仲谋，你错了，大错特错。”
他不再看跪地哭泣的孙权，目光扫向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府邸，朗声下令，声音传遍整个庭院，也传到了府外所有关注此地的人耳中：
“传令！吴侯孙权，听信谗言，德行有亏，即日起，废去其吴侯之位，圈禁府中，听候大将军发落！”
“搜！找出司马懿！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接管府库、文书，清点人员，维持秩序！”
命令一道道下达，沉稳有力。随着他的话音，赵云率领白马义从迅速行动，控制府内各处要害，搜索司马懿的踪迹，接管一切。整个过程高效而迅速，显示出北军对局面的绝对掌控。
跪在地上的孙权，听到“废去吴侯之位”、“圈禁府中”的话语，身体又是一颤，但这一次，他没有任何反抗，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仿佛这判决对他而言，反而是一种解脱。他所有的野心、挣扎、疯狂，在这一刻，终于彻底落幕。
很快，搜索的士卒回报：“禀将军！府内各处皆已搜遍，未见司马懿踪迹！只在后园发现一条通往城外的隐秘暗道，入口有近期使用的痕迹！”
孙策眉头一皱，旋即又舒展开。司马懿此人，果然狡诈如狐，见势不妙，早已金蝉脱壳。不过，如今江东大局已定，他一人之生死，已无关宏旨，自有“暗夜”去头疼。
这时，几名士卒捧着一个锦盒，快步来到孙策面前：“将军！在书房密格中，搜出此物！”
孙策打开锦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方玉玺，螭虎纽，缺一角，以黄金补之——正是那牵扯了无数恩怨、象征着天命与野心的传国玉玺！
看着这方玉玺，孙策眼神复杂。当年父亲得到它，视为孙氏崛起的契机，却也因它而招来杀身之祸。如今，它又见证了孙氏兄弟的阋墙之乱。这究竟是祥瑞，还是灾星？
他轻轻合上锦盒，没有多看，递给身旁的赵云：“子龙，此物关系重大，交由你保管，稍后呈送大将军。”
“诺。”赵云郑重接过。
处理完这一切，孙策才再次将目光投向依旧跪在地上，仿佛失去所有生气的孙权。他走了过去，在孙权面前蹲下，沉默了片刻，伸出手，轻轻按在了孙权不住颤抖的肩膀上。
“仲谋，”他的声音缓和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好好……活着吧。父亲在天之灵，想必也不愿看到我们孙氏，血脉断绝。”
说完，他站起身，不再停留，转身，提着那杆伴随他历经生死、归来定鼎的霸王枪，大步向府外走去。阳光从洞开的大门照射进来，勾勒出他挺拔而决绝的背影，与台阶上那蜷缩跪倒、沉沦于羞愧与绝望中的身影，形成了鲜明而残酷的对比。
兄弟相见，物是人非。往日的亲情，终究被权力的欲望与现实的残酷撕裂，只留下无尽的唏嘘与这一地无法收拾的狼藉。江东，迎来了它的新主人，而旧主，则只能在无尽的悔恨中，度过余生。
孙策走出吴侯府，迎着初升的朝阳和无数道汇聚而来的、复杂难明的目光，他知道，属于他孙伯符的江东篇章，已经以一种他从未想过的方式，彻底翻过。而他的未来，已然与那位雄才大略的大将军刘乾，紧密相连。
（第三百七十一章 兄弟相见·物是人非（下） 完）
喜欢颖川传人拜师童渊请大家收藏：(m.suimengsw.com)颖川传人拜师童渊随梦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