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鹞子”的逃脱像一根淬毒的刺，扎在联合行动组每个人的心头。对手的狡猾与强悍超出了预估，但也激起了更强烈的斗志。陆清然加紧了对香料颗粒和布料上“赤焰砂”残留的分析，试图从中找到更精确的源头；顾临风则调整了策略，收缩了明面上的排查，转而依靠更隐蔽的暗桩和长期经营的线人网络，试图从京城的阴影世界里，捕捉“鹞子”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
然而，他们低估了“蛛网”的反击速度与狠辣程度。
就在“鹞子”逃脱后的第二天深夜，顾临风安置在城西黑市、一个代号“老鬼”的资深线人，没有像往常一样，在约定的隐秘地点传递消息。
起初，顾临风并未太过在意，“老鬼”为人机警，偶尔因故延迟联系也是有的。但直到次日正午，依旧音讯全无，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顾临风。他立刻派出两名绝对可靠的心腹，前往“老鬼”位于城西鸽子巷的家中查探。
鸽子巷狭窄而拥挤，空气中常年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贫民区特有的酸腐气息。“老鬼”的家是一间低矮的土坯房，木门虚掩着，露出一条不祥的缝隙。
两名心腹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他们缓缓推开门，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混合着死亡的腐臭，如同实质的拳头，勐地砸在他们的脸上！
屋内没有点灯，光线昏暗。借着门缝透进的微光，他们看到了令他们毛骨悚然的一幕——
“老鬼”仰面倒在冰冷的泥地上，双眼圆睁，瞳孔里凝固着极致的恐惧与痛苦。他的胸口被利刃剖开，内脏被搅得一塌糊涂，鲜血浸透了他破旧的衣衫，在地面上凝固成一大片暗红色的、粘稠的沼泽。这不仅仅是杀人，这是虐杀！是充满了恨意与警告的残忍仪式！
而更让人嵴背发凉的是，在“老鬼”尸体的旁边，用他尚未完全凝固的鲜血，清晰地画着一个图案——一只蜷缩着八足、形态诡异的蜘蛛！那蜘蛛画得并不精致，甚至有些潦草，但那份阴冷与邪恶，却透过猩红的血液，扑面而来！
蜘蛛图案！
与蜘蛛纽扣、血眼木蛛、耳坠上的刻痕如出一辙！
“蛛网”的标记！
两名心腹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和心底泛起的寒意，迅速检查了现场。屋内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老鬼”是在毫无防备，或者说是被瞬间制服的情况下遭遇毒手的。财物没有损失，目的明确，就是杀人，以及……留下这个充满挑衅意味的标记。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大理寺和法证司。
当陆清然和顾临风赶到鸽子巷时，小小的巷子已经被大理寺的差役秘密封锁。踏入那间充斥着死亡气息的土坯房，即使是见惯了尸体的陆清然，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顾临风的脸色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陆清然戴上特制的手套，无视那令人窒息的气味，蹲下身开始初步检验。
“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日亥时到子时之间（晚上9点到凌晨1点）。”她检查着尸斑和尸僵，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致命伤是胸口的这一刀，直接刺破了心脏。但死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她指向尸体手臂、腿部一些深可见骨的划伤，“这些伤口边缘生活反应明显，是生前造成的。凶手在杀他之前，刻意延长了他的痛苦。”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那血绘的蜘蛛图案上。血液已经半凝固，呈现出暗红的色泽，在昏暗的光线下，那蜘蛛仿佛活了过来，正用无形的复眼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这是警告。”顾临风的声音沙哑，充满了压抑的怒火，“他们在告诉我们，他们知道我们在查，知道我们动了‘泥鳅’，在找‘鹞子’。他们这是在杀鸡儆猴，警告所有可能向我们提供线索的人！”
陆清然没有说话，她取出工具，小心翼翼地采集着蜘蛛图案上的血液样本，以及周围地面可能留下的脚印、衣物纤维等任何微末的痕迹。她知道，希望渺茫，对方既然敢如此嚣张地留下标记，必然做好了清理现场的准备。
但她在蜘蛛图案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点异常——那绘制蜘蛛足部的血液，颜色似乎比旁边略浅一点点，而且凝固状态也稍有不同。她极其小心地刮取了一点样本。
“不仅仅是警告，”陆清然直起身，目光扫过这间充满死亡的小屋，最后定格在顾临风愤怒而悲痛的脸上，“这更是一种挑衅。他们在炫耀他们的力量，他们的无所不知，以及……他们对人命彻底的漠视。”
“老鬼”死了，死得如此凄惨。只因为他暗中帮助官府调查，只因为他可能掌握了一丝半缕关于“鹞子”的线索。
一股寒意，伴随着冲天的怒火，在陆清然心中交织。她想起林月娘无声的骸骨，想起那份名录上数十个冰冷的名字，想起父亲可能遭遇的命运，如今，又加上了“老鬼”这具血淋淋的尸体。
“蛛网”……你们视人命如草芥，以恐惧为食粮。
但你们忘了，逼到绝境的猎物，反击也会更加致命。
陆清然将采集到的样本仔细收好，转身走出这间令人窒息的屋子。外面的天色灰蒙蒙的，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顾兄，”她的声音在巷子里清晰响起，打破了令人压抑的寂静，“‘老鬼’不能白死。这条血债，我们记下了。”
她的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却又燃烧着足以焚尽一切的火焰。
“传令下去，悬赏‘鹞子’！将他的特征（左撇子，特殊香味）和危险等级，以隐秘的方式散播到黑市和所有底层渠道！赏金，由我法证司和王府共同承担，翻倍！我要让整个京城的阴影世界都知道——有人，在不惜一切代价，要‘鹞子’的命！”
既然“蛛网”要用恐惧来统治，那她就用更大的利益和更强的压力，去撕裂他们的阵营！她要让“鹞子”成为众矢之的，让他无处藏身！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第二百九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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